医院,心外科专家诊室外长廊。
沈清欢独自坐在冰冷的金属长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病历袋的边缘,留下浅浅的印痕。
周围是消毒水与疾病气息混合的味道,往来的人步履匆匆,带着或焦虑或麻木的神情。
前日,她终于鼓起勇气,用银行卡里那笔“救命钱”的一部分,预约了心外科最权威的秦主任。
今天,是来敲定最终手术方案的。
“沈清欢?”护士清亮的声音划破了走廊的沉闷。
她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在。”
“秦主任请您进去。”护士指了指诊室的门。
沈清欢推开门,诊室里光线明亮,却透着一种属于医院特有的肃穆。
秦主任是一位五十多岁、面容严谨的女医生,目光锐利而带着阅尽病痛的沉淀感。
“沈小姐,请坐。”
秦主任示意她坐下,翻开了厚厚的病历和检查报告。
“你的情况,我们专家组已经反复讨论过了。继发性肺动脉高压,发展速度比预想的快,心脏负荷已经很大了。”
秦主任指着心脏彩超的影像图,那上面复杂的线条和阴影在沈清欢眼中如同天书:
“你看这里,右心室明显扩大,肺动脉压力值达到了这个危险临界点。”
“保守药物治疗,效果微乎其微,风险在于随时可能出现的右心衰竭、猝死。”
沈清欢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手指冰凉。
“所以,”
秦主任放下笔,目光直视她,带着不容回避的沉重,“手术,肺移植,是目前唯一能有效延长生命、改善生活质量的选择。而且,必须尽快。”
“手术费……大概需要多少?”
沈清欢的声音有些干涩,尽管她早已查过资料,此刻亲耳听到医生确认,心脏还是像被狠狠攥了一下。
“包括术前评估、手术费、术后IcU、抗排异药物初期费用等,保守估计,至少需要八十万。”
秦主任报出一个冰冷的数字,比沈清欢预想的二十万高出了数倍。
“这还不包括后续长期服药的费用。”
八十万!沈清欢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银行卡里的二十万,瞬间显得如此杯水车薪。
她之前所有的盘算——用那二十万付手术费,剩下的再慢慢赚——在此刻被现实击得粉碎。
“沈小姐?沈小姐?”秦主任的声音带着关切,
“你还好吗?”
沈清欢猛地回过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镇定。
“医生!”
先上手术台!剩下的钱……她再去想办法,去借,去卖命!
秦主任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豪爽”,愣了一下,随即眉头紧锁:
“沈小姐,手术费只是基础。二十万,远远不够后续治疗。而且,手术本身风险极高,术后排异反应、感染、任何并发症都可能……”
“我知道风险!”沈清欢打断她。
“我都签过字了!时间就是生命,不是吗?早一天手术,就多一分胜算!请您……帮帮我!”
秦主任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女孩沉默了几秒,最终叹了口气:
“好。既然你决心已定,我们会尽力。二十万,作为手术押金,先办理入院进行全面的术前评估。后续费用,也请你务必尽快筹措。”
她拿起笔,开始详细讲解术前需要做的各项检查、手术的大致流程、可能的风险、术后需要经历的漫长恢复过程以及严格的抗排异治疗。
诊室外,长廊拐角的阴影处,一个挺拔的身影无声地伫立着。
程妄穿着便服,深色夹克,眉宇间带着刑警特有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今天来医院,是跟进一桩旧案嫌疑人新出现的线索——嫌疑人因突发胃出血被送医。
刚处理完手续,正准备离开,却在穿过心外科走廊时,无意中瞥见了那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侧影。
沈清欢。
程妄的脚步顿住了。
她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心外科?
出于职业习惯,也出于一丝难以言说的关切,程妄没有立刻上前,而是不动声色地靠近了诊室门口。
门并未关严,留着一道缝隙。
秦主任严肃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继发性肺动脉高压……右心室明显扩大……唯一能有效延长生命的选择……肺移植……”
程妄的瞳孔骤然收缩!肺移植?!她得了这么重的病?
紧接着,是沈清欢的声音:“钱……钱我有!二十万!够手术费!请您尽快安排!我配合!”
二十万?程妄的眉头拧得更紧。
以陆家的财力,区区八十万手术费算什么?她为什么要强调自己只有二十万?
还显得那么……急切和窘迫?
陆承渊知道吗?陆家知道吗?
诊室内的谈话还在继续。
程妄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神情越来越凝重。
他不是医生,但“肺动脉高压”、“肺移植”、“高额费用”、“巨大风险”这些词组合在一起。
沈清欢的处境,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百倍。
时间在压抑的氛围中流逝。
终于,诊室的门被拉开。
沈清欢走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病历袋和一叠缴费单、检查预约单。
她的脸色比进去时更加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强撑着的茫然。
她低着头,脚步有些虚浮,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盘算那剩下的六十万该如何填满。
“沈清欢。”
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力度。
沈清欢猛地抬头,当看清眼前的人时,身体瞬间僵硬,血色尽褪的脸上更是闪过一丝惊恐和极度的抗拒。
程妄!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听到了多少?
“程……程警官?”
沈清欢的声音干涩,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病历袋往身后藏,动作带着明显的防备。
“你怎么在这里?”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疏离。
程妄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头一刺,但面上维持着冷静:
“工作。刚好路过。”
他顿了顿,地扫过她苍白的脸和刻意隐藏的袋子,
“你……病了?很严重?”他明知故问,想听她亲口说。
沈清欢的心猛地一沉。
他果然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