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沈清欢拖着疲惫却带着一丝轻盈的身体回到那栋冰冷的别墅。
夕阳的余晖穿过车窗,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温暖的光影,那双沉寂了许久的眼眸里,罕见地燃起了一点微弱却真实的星火。
程洛温和的鼓励、对绘画工作的期待、妹妹病情稳定的消息……这一切交织成一股微弱却顽强的暖流,暂时驱散了心头的阴霾。
她小心地抱着装有程洛公司资料和项目要求的文件夹,脚步轻快地穿过奢华却压抑的大厅,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小房间,仔细研究那些资料,构思她的样稿。
然而,在她踏入主楼的那一刻,就被一道冰冷锐利的视线精准地捕捉、锁定,并瞬间冻结。
陆承渊正站在二楼环形走廊的阴影处,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冰山。
他刚结束一个冗长的跨国会议,眉宇间带着惯有的冷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当沈清欢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就是这一眼,让他所有的疲惫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冰冷的戾气所取代。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那个女人,脸上竟然带着一种……轻松?甚至是……希望?她怀里紧紧抱着的东西,那小心翼翼的姿态,刺眼得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更让他心头无名火起的是,她身上那种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奔向某个目标的雀跃感。
这种情绪,在她面对他时,从未出现过!这种“鲜活”,这种“期待”,只可能来源于一个地方——那个叫程洛的男人!那个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向她抛出所谓“橄榄枝”的男人!
一股被冒犯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怒火瞬间冲上头顶!她沈清欢,一个背负着“罪孽”、靠着他“施舍”才能苟延残喘的女人,一个害死雪宁的女人,凭什么拥有希望?凭什么对别的男人展露笑颜?凭什么……还能拿起画笔?!
画笔!
这个词语,狠狠刺入陆承渊最敏感、最不容触碰的神经!
江雪宁!
他最爱的雪宁!才华横溢、视绘画为生命的女孩!她的死,是他心中永不愈合的伤疤,是他所有痛苦和偏执的根源!
而沈清欢……这个害死了雪宁的罪魁祸首的女人,这个身上流着肮脏血液的女人,竟然敢……竟然敢去触碰雪宁最珍视的领域?!去做雪宁曾经最热爱的工作?!她怎么敢?!她配吗?!
前面给惩罚还不够深刻吗?她永远不配染指雪宁的一切!她只配活在赎罪的阴影里,卑微、痛苦、毫无希望!
可她呢?她不仅没有忏悔,没有“记住身份”,反而变本加厉!她不仅去了程洛的公司,接受了那份“亵渎”雪宁梦想的工作。
此刻,她脸上那该死的、对未来的期待,更是对雪宁在天之灵最恶毒的嘲弄!对他陆承渊最赤裸裸的挑衅!
这段时间的“仁慈”——允许她看妹妹、没有进一步追究她私自外出——在她看来,难道成了纵容?!让她得寸进尺!
“呵……”一声冰冷到极致、淬着剧毒的轻笑,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陆承渊眼底翻涌起骇人的风暴,对沈清欢“不知悔改”的刻骨憎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细究的、因看到她对别人抱有希望而产生的、近乎暴戾的占有欲和毁灭欲!
他迈开长腿,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悄无声息,一步步走下楼梯。
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清晰而沉重的回响。
沈清欢正沉浸在难得的轻松里,刚走到自己客房门口,手搭上门把。
身后那股骤然降临的、冰冷刺骨的压迫感让她浑身汗毛倒竖!她猛地回头,撞进陆承渊那双翻涌着毁灭风暴的寒眸里!
“陆…陆总?”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抱着文件夹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她淹没。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看到了?
陆承渊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带来令人窒息的阴影。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刃,先是扫过她惊恐惨白的脸,然后,缓缓地、极具侮辱性地,落在了她怀中紧抱的文件夹上,最后,定格在她那只下意识护着文件夹的、曾经握过画笔的手上。
那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憎恶、冰冷的嘲讽!
“看来,”
陆承渊的声音低沉缓慢,每个字都像裹着冰碴,砸在沈清欢摇摇欲坠的神经上。
“我上次说的话,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沈清欢的心沉到了谷底,巨大的恐慌让她几乎无法呼吸。“陆总……我……”
“这么快就忘了?”
陆承渊打断她,往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沈清欢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板上。
“还是说,你以为攀上了程洛,就有了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就可以……继续玷污雪宁的东西?!”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和浓得化不开的恨意!
“我没有!我没有玷污……”
沈清欢试图辩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委屈和恐惧让她泪盈于睫。
“闭嘴!”
陆承渊厉喝,眼中戾气暴涨!他猛地伸手,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
“啊!”
沈清欢只觉手腕传来一阵剧痛,文件夹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夺走!
陆承渊看也不看那文件夹里是什么,他那双翻涌着骇人风暴的眼眸,死死盯着沈清欢惨白惊恐的脸,每一个字都淬着毒:
“沈清欢,你真是……永远学不会乖!”
“画画?你也配?!”
“雪宁的梦想,也是你这种肮脏的东西能碰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只空闲的手,粗暴地,狠狠撕扯着文件夹!
坚韧的卡纸在他手中被轻易地撕裂!纸张纷飞,程洛公司的项目要求、她小心整理好的资料、夹在里面的名片……所有的希望,在她眼前被这个男人亲手、粗暴地撕成碎片!
“不!不要!那是我的工作!我的机会!”
沈清欢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巨大的心痛和绝望让她忘记了恐惧,像疯了一样扑上去,想要抢回那些碎片!“还给我!求你!”
“你的机会?”
陆承渊轻易地制住她疯狂的挣扎,像拎小鸡一样将她狠狠甩开,撞在墙上!他眼底的戾气几乎要喷薄而出,“那是你对雪宁的亵渎!是对我的挑衅!是程洛那个蠢货给你的胆子?!”
他指着地上散落的纸屑,宣判她的死刑:“从今往后,你再敢碰一下画笔,再敢去想那些不该你想的东西,再敢和那个程洛有任何联系……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生不如死!我会让你妹妹,也尝尝你该受的滋味!”
最后一句冰冷的威胁,狠狠击碎了沈清欢所有的防线!
她不再尖叫,不再挣扎,只是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肩膀剧烈地、无声地耸动着。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膝盖上的布料。
那微弱的希望之光,在她眼前彻底熄灭,被陆承渊亲手碾碎成齑粉。
陆承渊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蜷缩在墙角、如同破碎布娃娃般无声恸哭的瘦小身影。
她浑身散发着一种、死寂的绝望气息。
他胸中的怒火依旧在燃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灼痛,烧得他只想毁灭眼前的一切!
程洛的名字,沈清欢脸上曾出现过的、对他人怀抱的微弱期待,都像毒刺一样扎在他心上,加剧着这份毁灭欲。
看着她脸颊上可能被飞溅的纸屑划出的细微红痕,看着她身下散落的、属于她的“心”的碎片,看着她那无声的、哭泣颤抖的声音……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背上青筋暴起,却最终没有落下。
一种极其陌生的、带着铁锈味的滞涩感,悄然缠上了他愤怒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烦躁到了极点!
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骇人的戾气和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翻江倒海的烦躁与无处宣泄的暴怒,大步离开,留下沉重的关门声在死寂的走廊里久久回荡。
房间里,只剩下沈清欢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下是被撕碎的纸片。她无声地颤抖着,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程洛温和的笑容、绘画的憧憬、妹妹康复的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在陆承渊那双淬着恨意与毁灭的眼眸注视下,化为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