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
衍星河话音落下的瞬间,周淮便动了。
没有试探,没有保留,一出手便是他此刻所能达到的极限!他深知,面对衍星河这等对手,任何侥幸与犹豫,都是自取灭亡!
《浮光掠影》身法催动到极致!
然而,与以往那种灵动飘忽、诡变难测的感觉不同,此刻他的身形虽快,却仿佛被无数无形的丝线牵引、束缚。每一步踏出,都像是在粘稠的胶水中挣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所不在的滞涩感。他的残影刚刚浮现,便仿佛被一双无形的眼睛提前看穿,失去了应有的迷惑效果。
他如同一条被投入透明鱼缸的游鱼,自以为是的所有轨迹,都在缸外观察者的预料之中。
周淮眼神一厉,强行压下心头泛起的那丝寒意,身形在高速移动中猛地一顿,并指如剑!
《庚金剑气》!
一道不足三尺、却凝练无比的金色剑气破空而出,带着一往无前的锐利,直刺衍星河胸前空门——那是他凭借战斗本能,判断出的一个稍纵即逝的间隙!
可就在剑气即将临体的刹那,衍星河动了。
他只是看似随意地、轻描淡写地向左侧踏出了一小步。
仅仅一步。
时机妙到毫巅!角度精准无比!
周淮那道凝聚了残存真元与决绝意志的剑气,就这么擦着衍星河的衣角,徒劳地射向了远方的云海,连其护体灵光都未曾触及。
仿佛,衍星河早就“知道”他会攻击那里,早就“计算”好了这微不足道的一步,便是最优解。
衍星河甚至没有看向那道落空的剑气,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周淮身上,嘴角那抹温润的笑意分毫未变,仿佛在欣赏一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剧。
“不够。”他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惋惜。
周淮心头一沉,但不信邪!身形再动,剑气再起!
他围绕着衍星河急速游走,剑气纵横,从各个看似不可能的角度发起攻击!时而如灵蛇出洞,刁钻狠辣;时而如长虹贯日,气势恢宏;时而虚晃一招,暗藏后手……他将自身对《庚金剑气》的理解,对战斗时机的把握,发挥到了自身状态的顶峰!
然而,无用!
衍星河的身影,在那方圆之地,如同鬼魅,又如同早已扎根于那片空间的磐石。他的步伐并不快,甚至显得有些悠闲,只是简单的侧身、移步、微晃……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精准地、以最小幅度的移动,避开了周淮所有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周淮的剑气,总是慢上一丝,或是偏上一寸。
他的虚招,仿佛在对方眼中洞若观火。
他的后手,还未发动,便已被对方提前站定的位置所封死。
这已经不是战斗,更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结局注定的……舞蹈。而衍星河,便是那个洞悉了一切舞步的引领者。
周淮的呼吸开始急促,额角渗出冷汗。不是因为体力消耗,而是那种全力挥拳却尽数打在空处的无力感,那种所有心思、所有变化都被彻底看穿的恐怖感,在疯狂侵蚀着他的意志。
“你的剑,意图太明。”
“你的身法,转折太涩。”
“你的心跳,快了。”
衍星河甚至还有余暇,用那温和的嗓音,点出周淮招式中的破绽,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周淮猛地停下所有动作,拄着膝盖,大口喘息,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星辰铁母上,瞬间蒸发。他抬起头,死死盯着衍星河,眼中布满了血丝。
“星衍之道,推演万物,洞察先机。”衍星河终于不再只是闪避,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有点点星辉凝聚,如同拈住了一颗微缩的星辰,“在你出手之前,你的‘因’已种下,而我,已看到了‘果’。”
他指尖轻轻向前一点。
咻——!
那点星辉并非射向周淮,而是没入了两人之间的虚空。
下一刻,周淮瞳孔骤缩!
他脚下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星辰铁母,突然亮起了数道纵横交错的银色光线,构成一个简易却玄奥的阵势!一股强大的束缚之力瞬间从脚下传来,如同陷入了泥沼,让他本就迟滞的身法,几乎彻底凝固!
这不是攻击,而是……预判!衍星河预判了他喘息后可能移动的落点,提前布下了限制!
周淮怒吼一声,残存真元爆发,强行震碎脚底的灵光束缚,身形狼狈地向后暴退!
可他刚刚退开,原本站立之处的上空,一点星辉无声无息地浮现,随即化作一道凝练的星光箭矢,轰然射落!正是他后退轨迹的必经之路!
若非他反应快上一丝,已被那星光洞穿!
周淮脸色更加苍白,背脊已被冷汗浸透。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人战斗,而是在和一片天地,在和那无所不在的命运规则对抗!对方的每一次出手,都仿佛早已写在了命运的剧本上,而他,只是在按照剧本,被动地演绎着自己的败亡!
他尝试调动那诡异的心念之力。
“停滞!”他集中精神,对着衍星河那从容的身影发出意念。
然而,那足以让雷霆偏转、让阵法核心显露的心念,在触及衍星河周身那片仿佛由无数星辰轨迹构成的无形力场时,竟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便消散于无形!
衍星河周身的星辉微微波动了一下,他看向周淮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清晰的讶异,但随即又化为更深沉的探究。
“有趣。”他轻声道,“竟能扰动天机轨迹?可惜,太过微弱,如蚍蜉撼树。”
心念之力,第一次,失效了!并非无效,而是双方在“量”与“质”上,存在着无法逾越的鸿沟!衍星河的推演之道,本身便涉及规则与命运,对这类虚无缥缈的力量,有着极强的抗性乃至同化能力!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淹没周淮的心田。
他手段尽出,却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
他最大的依仗,在对方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他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在对一位洞悉了所有武学奥秘的宗师,发起徒劳的挑战。
衍星河不再给他喘息之机,他双手缓缓抬起,周身星辉大盛,仿佛有无数星辰虚影在他身后浮现、流转、生灭。整个决赛台的空间,都仿佛化为了他的领域,他的棋盘。
“周师弟,你的路,到此为止了。”
他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威严。
无数星光在他指尖凝聚、交织,化作一道道更加复杂、更加致命的攻击,如同星辰陨落,如同银河倾泻,从四面八方,沿着一条条被计算好的、完美封死周淮所有退路的轨迹,覆盖而下!
周淮站在漫天星光之下,身影显得无比渺小与孤独。
他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肉身在哀鸣,神魂在颤抖,道心在龟裂。
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就在那毁灭的星光即将把他吞没的瞬间,周淮那近乎绝望的眼眸深处,一点疯狂的光芒,如同最后的余烬,猛地燃烧起来!
既然无法影响你,无法欺骗这命运……
那便……
欺骗我自己!
他猛地闭上了双眼,不再去看那漫天致命的星光,不再去感知那无处不在的推演之力。他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神念,乃至那残缺灵魂最后的力量,疯狂地压榨、凝聚,不是向外,而是……向内!
向着自己那布满裂痕、不断失去的记忆识海,向着那条以“遗忘”为代价的“欺天”之路,发出了最决绝、最彻底的……呐喊与质询!
他的道,究竟是什么?!
这不断剥夺他存在的力量,究竟为何而存在?!
若此路注定孤绝,若终点注定虚无……
那便在此刻,燃尽一切,看清它的真面目!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都要深邃的灵魂风暴,在他识海之中,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