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有人偷偷溜出红星厂，往军工厂的方向跑 —— 他是李怀德派去打听消息的，想知道钱磊是不是真的在背后搞鬼，那批废铁是不是他故意设的套。
而此时的军工厂，钱磊正和老郑在食堂吃饭，桌上摆着红烧肉和炒青菜，都是军厂自己种的养的，新鲜得很。
听说了吗？红星厂的轧钢机坏了，好像是因为钢材太差。 老郑扒着米饭，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钱磊夹了块红烧肉，慢慢嚼着：哦？还有这事？
可不是咋地！ 老郑压低声音，跟说秘密似的，听说是李解放采购的，从什么海河轧钢厂弄的货，结果是堆废铁，把机器都搞坏了！现在红星厂乱成一锅粥，李怀德气得快吐血了！
钱磊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这酒是军区特供的，辣辣的，烧心，却也暖心。
......
红星厂的大喇叭哑了三天，今儿个突然
一声响起来，电流声跟针扎似的刺耳朵。没等厂长训话，先传来一阵桌椅倒地的巨响，接着是李怀德破锣似的咆哮：李解放你个混账！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整个厂区瞬间炸了锅。正蹲在墙角晒太阳的工人
地站起来，手里的窝头都忘了啃：咋了咋了？厂长跟他侄子干起来了？
肯定是为钢材的事！ 有人往办公楼跑，听说上面派调查组来了，要查那批废铁的账！
人群像潮水似的涌向办公楼，把走廊堵得水泄不通。二楼厂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的骂声顺着门缝往外钻，字字带血。
叔！你不能卸磨杀驴啊！ 李解放的声音带着哭腔，还夹杂着拳头砸桌子的闷响，当初是你让我省钱的！是你说钱磊给的渠道靠谱的！现在出了事，你把责任全推我身上？你讲点良心好不好！
放你娘的屁！ 李怀德的怒吼震得窗户框直颤，我让你省钱没让你买废铁！那批钢材连收废品的都嫌次，你花了整整三千块！你告诉我，这里面你贪了多少？啊？你当我瞎啊？
我没贪！ 李解放的声音突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是那厂家说必须先付定金！我也是为了厂里！再说了，你上个月让我虚报损耗，把五十斤铜线偷偷卖了，那笔钱又去哪了？你当我不知道？
这话一出，门外的工人全愣住了，互相使着眼色 —— 好家伙，这是要把老底都掀了？五十斤铜线啊，那在当时可是不少钱，够普通工人干大半年的。
你个小兔崽子还敢顶嘴！ 里面传来撕打的声音，伴随着李怀德的咒骂，我打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正闹得不可开交，楼梯口传来皮鞋声，噔噔噔 的，听得人心里发紧。调查组的人来了。为首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是区工业局的王科长，脸拉得老长，跟谁欠了他八百块似的：李怀德同志，这就是你们红星厂的工作作风？上班时间打架斗殴？
办公室里的动静戛然而止。王科长推开门，只见李怀德揪着李解放的衣领，俩人脸上都挂了彩，李解放的嘴角破了，李怀德的眼镜也歪了，地上散落着文件和搪瓷缸的碎片，活像刚被打劫过。
王... 王科长... 李怀德赶紧松手，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叔侄俩正讨论怎么补救损失呢... 讨论得有点激动...
讨论？ 王科长指着地上的狼藉，讨论到动手？李怀德同志，我看你是没认清问题的严重性！ 他把一份报告摔在桌上，轧钢机彻底报废，直接损失超过五万！整个生产线停摆，影响了区里的工业指标！你让我怎么向局里交代？你让局里怎么向市里交代？
李怀德的脸
地白了，腿一软差点跪下，被李解放扶了一把。可这小子不知好歹，突然挣开他的手，指着李怀德对王科长说：王科长！这事不能全怪我！是李厂长任人唯亲，把采购科变成了他家后花园！他还让我虚报账目，中饱私囊...
你胡说八道什么！ 李怀德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桌上的墨水瓶就砸过去。
李解放早有防备，一躲，墨水瓶
地砸在墙上，溅得白墙跟水墨画似的。我没胡说！ 李解放也急了，冲上去要打，被调查组的人拦住了。
这场闹剧最终以李解放被带走调查收场。王科长临走前撂下话：李怀德，你暂停厂长职务，接受审查！红星厂暂时由副厂长主持工作！
消息像长了翅膀，半天就传遍了整个工业区。连军工厂的工人都在议论这事，食堂里更是热闹得像菜市场。
听说了吗？红星厂那叔侄俩反目成仇了！
活该！平时仗着有权就作威作福，克扣工资，这下栽了吧？
我看是钱磊科长干的！上次李解放来取经，肯定是钱科长给的
好路子
高！实在是高！兵不血刃就把仇人办了，这才叫本事！
钱磊端着饭盒，坐在角落安静地吃饭，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老郑凑过来，压低声音：行啊你小子，这招借刀杀人够狠的！现在全工业区都知道红星厂的丑事了，李怀德算是彻底完了。
我可什么都没做。 钱磊夹了块排骨，是他们自己贪心不足，怪不得别人。
你就装吧。 老郑笑着捶了他一下，不过说真的，看着那帮人狗咬狗，心里真舒坦！当初在红星厂，谁没受他们的气？你是不知道，上次我想请个假回家看我老娘，李怀德都不批，还说我思想有问题。
正说着，通讯员跑进来：钱科长，王厂长让你去趟办公室，军区来人了，说要看看你培育的水稻。
钱磊放下饭盒，擦了擦手：知道了。
路过宣传栏时，钱磊瞥见上面贴着新的表彰通知，他的名字赫然在列 —— 因为解决了军厂的蔬菜和粮食短缺问题，被评为 军区后勤先进个人。照片上的他穿着工装，笑得挺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