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整个皇家校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
数十万双眼睛,呆滞地看着那空荡荡的决斗台中央,又看了看远处,那个像一滩烂泥般,嵌在精钢围栏里的人形凹坑。
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看清。
他们只看到呼延灼那石破天惊的一锤,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砸向镇北王的头顶。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脑浆迸裂。
甚至连一声像样的撞击声都没有。
西陀国第一悍将,那个能生撕虎豹的绝世猛男,就那么飞了出去?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在数十万人惊骇的目光中,呼延灼那小山般的身影,竟晃晃悠悠地,从那变形的围栏上,爬了下来。
他看起来没有受什么外伤,可那张写满了蛮横的脸,此刻却苍白得如同死人。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双还在不断滴血,虎口已经完全撕裂,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的双手。
又看了看远处,那柄掉落在地,锤头已经布满裂纹的八棱紫金锤。
最后,他缓缓抬起头,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地,望向了决斗台中央。
那里,李道安依旧保持着那个张开双臂,拥抱死亡的姿态。
他的白衣,纤尘不染。
他的发丝,纹丝不动。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只是那笑容的深处,多了一丝茫然。
我……没死?
李道安缓缓地放下手臂,他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摸了摸自己的天灵盖。
光滑,温热,甚至还很有弹性。
别说被砸成肉泥了,连根头发丝都没掉。
我靠!
他想起来了。
【功德护体】!
那个该死的,让他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被动技能!
他一直以为,这技能只是个小范围的防御,能挡挡刀剑,防防毒药。
可他做梦也没想到,这玩意的防御力,竟然他妈的是按“功德值”来计算的!
他那堪比金色太阳的泼天功德,具现化出的,根本不是什么护体真气!
那是绝对防御!
是这个世界的天道,亲自给他焊上的一层,比城墙还厚的究极龟壳!
物理超度这条路也被堵死了。
一股比万箭穿心还要痛苦百倍的绝望,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李道安的心脏。
他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那张原本还带着“幸福”笑容的脸,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
“神……神迹……”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梦呓般的呢喃。
这两个字,如同一个引爆了火药桶的火星!
“天呐!你们看到了吗?王爷他根本就没动!”
“那蛮子的锤子,离王爷的头顶还有三寸,就停住了!”
“不是停住了!是被弹开了!我看得清清楚楚!一股金光!是金光啊!”
“这……这不是武功!这是仙法!是神仙才有的手段!”
数十万百姓,彻底疯了!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决斗台中央,衣袂飘飘,神情落寞的白衣身影,那眼神,从最初的看热闹,变成了震惊,最后变成了最狂热的顶礼膜拜!
“神仙!王爷是神仙下凡啊!”
“难怪能天降祥瑞!难怪能点石成金!原来王爷他,根本就不是凡人!”
“噗通!”
“噗通!”
校场之外,黑压压的百姓,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成片地跪了下去!
他们对着那个在他们眼中,早已是谪仙临尘的男人,磕头如捣蒜,山呼海啸!
“恭请圣人显圣!”
“圣人万安!!”
观礼台之上,夏清月那颗早已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她看着那个孤零零站在台上的背影,那双早已被泪水模糊的杏眼里,充满了后怕。
而夏允文,这位大夏朝的天子,看着眼前这堪称“神迹”的一幕,那双年轻的眼眸里,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他懂了!
他终于彻底地,懂了!
李爱卿,他根本就不是想跟那蛮子决斗!
他是在立威!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向西陀,向天下所有人,宣告一个事实!
我大夏,有神!
一个念头通达,夏允文只觉得一股“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智商优越感,油然而生。
他缓缓站起身,那股属于帝王的威严,瞬间笼罩了全场。
而决斗台之上,呼延灼,也终于动了。
他拖着那副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回了决斗台的中央。
他没有去看周围那些狂热的百姓,也没有去看观礼台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
他的眼中,只剩下那个白衣青年。
刚才,在那双锤即将落下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了。
那不是力量。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无上意志!
在那股意志面前,他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力量,渺小得如同尘埃。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攻击一个人。
他是在用锤子,去砸一座山,去砸一片海,去砸这片广袤无垠的天!
然后,山,海,天,给了他一个微不足道的反击。
他所有的骄傲,他所有的信仰,在那一瞬间,被碾得粉碎。
他终于明白,李道安之前对他所有的“羞辱”,都不是羞辱。
那是一个真正的神明,对自己脚下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发出的怜悯。
“噗通!”
在数十万人死一般的寂静中。
这位曾经不可一世,桀骜不驯的西陀国第一悍将,双膝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青石地面之上!
他跪得心悦诚服。
他跪得五体投地。
他抬起那张沾满了血污与尘土的脸,那双如同野兽般的眸子里,所有的暴戾与不屈,都已消失不见。
剩下的,只有最卑微的崇拜与恐惧。
他看着眼前这个连手指都没动一下,就将自己的灵魂与肉体,一同彻底碾压的男人。
他看着这个在他眼中,早已是创世神明般的存在。
一个无比荒诞的念头,在他那早已被重塑的世界观里,轰然成型。
他对着李道安,用一种远比之前在太和殿上,更加虔信的姿态,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那声音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响彻了整个天地!
“义父在上!”
“请受孩儿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