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咽声像破风箱般在焦土上断断续续地回荡。
奥雷格双手依旧抱在胸前。
他的目光落在瘫坐在地上的俘虏身上，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在看一滩无关紧要的烂泥。
索瑞亚早已收起了之前的怒火，此刻正百无聊赖地绕着旁边的断墙飞圈，翅膀偶尔扇起几点火星。
她时不时瞥向俘虏，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嫌恶——这种只会哭哭啼啼的软蛋，连让她生气的价值都没有。
俘虏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从撕心裂肺的哀嚎变成了压抑的抽噎。
他双手垂落在身侧，指甲深深抠进焦土，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盯着自己的膝盖，那张沾满血污的脸埋在阴影里，只剩下肩膀还在微微耸动。
奥雷格的耐心不算好，但他在等。
他能感觉到俘虏身上的气息在一点点变化，那种狂热的信仰之火彻底熄灭后，剩下的只有冰冷的灰烬和浓重的死气。
这种气息他很熟悉，是彻底失去活下去的动力后，从骨髓里渗出来的绝望。
果然，又过了一会，俘虏缓缓动了。
他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手臂却软得像面条，试了三次才勉强直起上半身。
他的头依旧低着，几缕油腻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可即便如此，奥雷格和索瑞亚也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双曾经充满狂热的眼睛里，此刻一片空洞，连一丝反光都没有，活像两颗蒙尘的石子。
他的肩膀垮得厉害，后背微微佝偻着，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筋骨，每走一步都摇晃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
空气中那股死气越来越浓，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嗤——”
奥雷格终于有了反应，一声短促的嗤笑从鼻腔里哼出来。
这笑声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了俘虏紧绷的神经上。
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脚步却没停，依旧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索瑞亚也停止了绕圈，飞落到奥雷格的肩膀上，翅膀不耐烦地撇了撇，声音里满是嘲讽：“奥雷格，你看他现在，真像条丧家犬。”
奥雷格闻言，缓缓摇了摇头，目光依旧锁定在俘虏身上，语气冷淡得像结了冰：“别那么说。”
索瑞亚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歪过头：“啊？”
“太侮辱狗了。”奥雷格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一种刺骨的讽刺，“狗至少还懂得忠诚，懂得护主，他可配不上。”
索瑞亚眨了眨眼，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拍了拍翅膀，赞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对，他连狗都不如。”
两人的对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清晰地传到了俘虏耳朵里。
可他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低着头往前走，直到撞上一截烧焦的房梁，才踉跄着停下脚步。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抬头，就那样靠着房梁站着，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奥雷格不再浪费时间。
他迈开脚步，朝着俘虏走了过去。
每一步踩在焦土上，都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敲打着俘虏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走到俘虏面前，奥雷格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伸出手，攥住了他的后颈衣领，将人猛地拎了起来。
俘虏的身体在空中徒劳地挣扎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呜咽声，却连抬头看奥雷格一眼的力气都没有，脑袋无力地垂着，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滴落在奥雷格的手背上。
奥雷格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放松。
他将俘虏拎到自己面前，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刺进对方空洞的眼眸里：“我问你，你是如何召唤那些恶魔的？”
俘虏的身体僵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奥雷格的耐心本就所剩无几，见他这幅模样，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后颈传来的剧痛让俘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张了张嘴，终于挤出几个嘶哑的字眼：“水……水……”
“回答问题。”奥雷格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
或许是奥雷格的压迫感太过强烈，又或许是信仰崩塌后，他连抵抗的意志都消失了。
俘虏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终于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像是回光返照。
“是……是水晶……”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摩擦砂纸，“神……不……”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适应这个称呼的转变，脸上露出一丝极其难看的自嘲：“是恶魔……恶魔给了我一块水晶。”
奥雷格的眼神微微一沉，追问：“水晶是什么样子的？怎么用？”
“就是……透明的……里面有黑色的雾气在转……”俘虏的声音断断续续，眼神飘向远方，像是在回忆，“只要……只要将手放在上面，想着……想着召唤它们……传送门就会打开……”
索瑞亚皱起了眉头，小声对奥雷格说：“听起来和之前那些恶魔的召唤方式不太一样，这个竟然只要一块水晶？”
奥雷格没有回应索瑞亚，而是继续盯着俘虏，语气冰冷：“你是如何躲过那些探查的？是你身上的那件斗篷？”
之前他在村庄外围探查时，并没有察觉到他，想来就是这件斗篷的功劳。
俘虏点了点头，脸上的自嘲更浓了：“我不知道……恶魔只说……让我非必要……永远不要将斗篷脱下……说这样……就不会被发现……”
“谁给你的水晶和斗篷？”奥雷格的问题接踵而至，不给俘虏任何反应的时间，“具体是哪个恶魔？它有没有说自己的名字？”
俘虏的眼神再次变得空洞起来，他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茫然：“我不知道……它……只说……只说让我照做……就能得到神明的眷顾……”
说到“神明的眷顾”这几个字时，他的声音突然拔高了一些，随即又迅速低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样，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奥雷格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所谓的神明眷顾，不过是恶魔编织的谎言，而这个蠢货，却心甘情愿地当了刽子手，亲手将自己的同胞推向了地狱。
“让你来做什么？”奥雷格的最后一个问题，像是一根最后稻草，彻底压垮了俘虏。
俘虏的身体猛地颤抖起来，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这一次，他没有哀嚎，只是无声地流泪，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自嘲，声音嘶哑地说道：“呵呵……你也看到了……”
他的目光扫过燃烧的房屋，扫过地上凝固的血迹，扫过那些早已冰冷的尸体，最终落在奥雷格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屠杀……就这样……”
话音落下，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脑袋猛地垂了下去，身体软软地瘫在奥雷格的手里，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奥雷格看着手中如同破布娃娃般的俘虏，眼神冰冷。
他松开手，俘虏“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却连哼都没哼一声，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灵魂已经离体。
索瑞亚飞到奥雷格身边，看着地上的俘虏，语气里满是厌恶：“真是个废物，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奥雷格的目光落在俘虏身上那件斗篷上，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至少我们知道了，恶魔手里有能隐蔽探查的斗篷，还有不需要祭品就能召唤的水晶。这说明，它们的准备比我们想象的要充分得多。”
他蹲下身，伸出手，想要将俘虏身上的斗篷扯下来仔细查看。
可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斗篷的时候，俘虏突然像是诈尸一样，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死死地抓住了斗篷的领口。
“别碰它！”他的声音嘶哑而尖锐，“这是神明……不，是恶魔给我的！是我唯一的东西了！”
奥雷格的眼神一冷，手上的力道加重，直接将俘虏的手掰开，然后一把将斗篷扯了下来。
斗篷被扯下来的瞬间，俘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被剥了一层皮一样。
他蜷缩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奥雷格拿着斗篷，仔细地打量着。
斗篷的材质很奇特，摸起来像是丝绸，却又比丝绸更坚韧，上面绣着一些奇怪的符文，符文里还残留着微弱的魔力波动。
“看来这件斗篷确实不简单。”奥雷格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奥雷格将斗篷收起来，然后站起身，目光再次落在俘虏身上。
此刻的俘虏，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仔细听去，全是一些混乱的词句，一会儿骂恶魔，一会儿又骂自己，一会儿又祈求神明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