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嘿嘿笑道:“看了娘俩多亲热呀,比过年时候回来还亲呢。”
毛老太太有些感慨地说:“孩子小的时候总以为带大了,就能过自己的日子了,可带大了孩子,还得带孙子。一辈子不得闲啊。”
大姨乐呵呵地道:“可不嘛,我也就暑假能回来住一段时间,平时孩子上学,得等到周末他们休息,我才回来种菜种地。我比他们还忙呢。他们周末还能休息两天。哈哈哈。”
大姨用最快乐的语气说着看似抱怨的话。
毛老太太问:“还每个周末回来种菜,给他们往城里拿啊?”
大姨说:“可不!家里吃的菜都是我种了拿上去的!”
卓然忍不住夸道:“大姨,您可真能干。”
大姨说:“那有啥办法?也不是个个都像大军,自己做大老板,花点钱不心疼的。他们上个班拿一份工资,不精打细算可不行。”
毛老太太说:“各有各的难。谁也没有容易的。”
毛大军仰望了一阵天空,手机里不时有信息提示音,他拿出手机开始回复起信息来。
卓然看过去,正是他们这个村在外面的人建的群。
毛老太太问大姨:“村里说要修环保化粪池,有没有找你说呀?”
大姨说:“找啦,我一年能在家住几天呐?能有多臭?主要是他们长年在家住的这些人应该修。”
坐着还有点凉了。
卓然说:“莎莎,别吃西瓜了,我带你进去洗澡睡觉吧。”
大姨便也吆喝孙子:“回去洗澡自己睡觉去!我再坐一会儿。”
孙子又拿了一片西瓜,朝自己家院子跑去了。
卓然给莎莎和自己洗完澡,才来得及看看屋子里。
还是那五间正房带耳房和卫生间、杂物房。
因为没有长期住人,所以东西不多。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小军他们住过的那间房里,床上和床头柜上还用塑料布盖着。
毛老太太和卓然住的这间铺上了床单被套。
另外还有两间,一间放着桌椅做了餐厅,还有一间是大军过年时住过的,也清理出来了。
卓然带着莎莎上床去睡觉。
莎莎却张着耳朵听院子里两个奶奶聊天。
于是,卓然把她搂在怀里,小声讲起了故事。
一会儿,屋子里有动静了,卓然转身一看,毛大军已经洗完澡了,站在屋子中间,眉眼含笑地望着床上的母女俩。
卓然不理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继续给孩子讲故事。
卓然感觉有人在自己背后躺下了。
莎莎搂着卓然的手慢慢放松了,孩子已经睡着了。
农村是安静的,白天还不时能听到蝉鸣,夜晚没有了这些杂音,连一丝风的声音也没有。
外面,只听大姨压低了声音说:“前两天老校长还遇到我,还打听过你呢。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说应该快了,你不是打电话说大军他们要回来办婚礼嘛。”
毛老太太嗯了一声,问:“他说什么啦?”
邻居大姨说:“问你这次回来还走不走了?我说我哪知道呀。让他自己来问你。我猜他也不敢来。”
毛老太太说:“我走不走和他有什么关系呀?”
邻居大姨说:“这么多年了,他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自从女儿嫁了,他一直一个人过。别人也给他介绍过,他就说一个人过习惯了。其实从年轻时就喜欢你呢。”
毛老太太无限惆怅地说:“喜欢我有什么用?我两个儿子,人家就一个闺女,我好意思拖累人家呀?”
邻居大姨说:“可不兴这么说,人家老校长可是个好人。”
毛老太太说:“那我也不好意思拖累人家。我一个人不还是把他们兄弟俩拉扯大了吗?天下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子!”
邻居大姨越发小声地说:“我觉得他这么问,肯定还惦记着你。要我说呀,大军和小军现在都成家了,你也该歇歇了。不如回老家来,和老校长做个伴。你的房子修得好好的,老校长那边房子也多。在哪住都行。”
毛老太太说:“年轻时那么难我一个人都过来了。老了老了我还走这一步干啥呀?给别人当老妈子呀?”
大姨嘿嘿笑着,提高了些声音说:“你瞧你这人!要强了一辈子也改不了!那人和人在一起,就非得谁占谁便宜呀?就图有个说话的人,以后伤风病痛的互相照顾照顾呗!省得麻烦孩子们。”
听到这里,卓然用手肘拐了拐背后的毛大军。
毛大军一个重重地翻身,和卓然背对背了。
内心里,卓然真希望毛老太太能找个老伴。
跟着两个儿子,在哪家也辛辛苦苦干着家务还不落好。她这辈子就没有自己的生活,没有被男人疼过爱过。所以才看不惯儿子和媳妇亲热,也见不得小两口好。
一辈子活着就图两个儿子,现在也把自己的生活和儿子紧紧捆绑在一起,她内心真正过得高兴吗?
院子里,只听毛老太太有些嫌恶地说道:“快别说了!以后他要是再问你,你就说和他没关系的事让他少打听!”
大姨呵呵笑着,说:“行!以后我就这么对他说!”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只听毛老太太突然问:“上次我回广东后,她外婆又来过没有?听说了没?”
大姨说:“你们都不在家里了,人家还来干嘛呀?”
卓然轻轻从床上坐了起来,仔细听下一句。
毛总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对着窗户大声说:“夜里露气重,你们早点进屋睡觉吧。”
只听大姨说:“那我过去啦。我给你把桌子抬进屋吧?”
毛老太太说:“不用了,明天早上让大军搬吧。你快回去睡觉。”
院子里的大铁门哐当两声关上了。
卓然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看着毛大军的侧脸问:“谁的外婆?是不是莎莎的?”
毛大军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坐着,有些神思恍惚地说:“管他是谁的外婆。都过去了。”
卓然问:“你不是说和莎莎妈妈是打工的时候在厂里认识的吗?”
毛总放平了声音说:“她是我们隔壁市的。走了后再没联系了。可能过年的时候她外婆想来看看孩子吧,谁知道呢。不理她!”
卓然小心地问:“你也不去打听一下他们到底想干嘛?咱们这边结婚了,他们是不是想来把莎莎要回去呀?”
毛总说:“她凭什么要回去呀?当初那么小的孩子,丢下就走了。后面连个信都没有,一次都没去看过孩子。现在孩子会跑会跳上幼儿园了,想起来啦?”
卓然的手在黑暗里摸着莎莎柔软的小身子,内心涌起无限的母性柔情,有些爱不释手。
实在想不通什么样的女人能舍得下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便问:“那她为什么这么狠心呢?是不是因为你太自私啦?是不是因为你妈太偏心啦?是不是因为你大男子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