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在夜间悄然停歇,清晨的桂坛巷被洗刷得干干净净,青石板路泛着湿润的光泽,空气格外清新。那场小小的风波似乎也随着雨水流走了,未在“晏氏食肆”留下太多痕迹,反而让苏晏晏更加坚定了要丰富菜品、应对不同口味的想法。
开张第四日,生意依旧稳步上升。除了原有的忠实主顾,明显多了些慕名而来的生客。苏晏晏新推出的“素咸饭”果然吸引了一些口味清淡的老人和妇孺,虽然销量不及荤咸饭,但也算开辟了一小块市场。她严格把控着食材的新鲜和制作的用心,每一碗面线糊,每一盘咸饭,都倾注着不敢懈怠的认真。
苏十三依旧是那个沉默的守护者,收钱、收拾、维持秩序,偶尔帮客人添汤,动作精准高效。他的存在,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让那些想占小便宜或者心怀不轨的人望而却步。那日轻松震慑地痞的事迹,早已在街坊间口耳相传,无形中为食肆省去了许多麻烦。
璎珞也渐渐成了食肆的一部分。她不再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有时会帮着传递一下空碗(当然是轻巧的),或者用清脆的童音告诉新来的客人“我姐姐做的饭可好吃了”。她乖巧可爱的模样,常常引得食客会心一笑,给这烟火之地增添了几分温馨。
这日午市刚过,食客渐稀,一位穿着绸布长衫、管家模样的人走进了棚子。他并未坐下,而是仔细打量了一下环境和灶台,然后对苏晏晏拱了拱手:“这位娘子,可是此间店主?”
苏晏晏连忙擦手回礼:“正是,请问客官有何指教?”
管家和气地笑了笑:“指教不敢当。敝上是城南‘林府’的管事,府上后日要办一场小宴,招待几位北边来的客人。听闻娘子这里的咸饭和几样小菜风味独特,想请娘子后日过府,帮忙操持几道主食和小菜,不知娘子可否方便?”
林府?苏晏晏心中一动。她在市集采买时听说过,城南林家是泉州有名的海商,家资丰厚,时常宴客。能被这样的府邸看中,无疑是天大的好事,不仅能赚取一笔可观的酬劳,更是对“晏氏食肆”名声的一次极好宣扬。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食肆刚有起色,她若离开一日,生意势必受影响。而且,去高门大户帮厨,规矩多,要求高,她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厨娘,能否应对得来?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苏十三。苏十三微微颔首,眼神示意她可以接下。
苏晏晏深吸一口气,对管家道:“承蒙林府看得起,小女子荣幸之至。只是不知府上对菜式可有具体要求?宴席规模如何?小女子也好提前准备。”
管家见她应答得体,不卑不亢,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娘子不必紧张。宴席不大,约莫两桌客人。菜式嘛,主要是想请娘子做几道地道的北方面食和小菜,让客人尝尝家乡风味,尤其是咸饭,府上老夫人前日尝过家人外带回去的,赞不绝口。具体用料,府上会提前备好,娘子只需带些必要的自家调料,展现手艺即可。酬劳方面,府上绝不会亏待。”
听到主要是做自己拿手的北方面食和小菜,苏晏晏心下稍安。“既如此,小女子便应下了。后日一早,定当准时过府。”
“好,那便说定了。这是定金,后日一早,府上会派马车来接娘子。”管家留下一个装着银钱的小布袋,又说了林府的具体地址,便告辞离去。
管家走后,苏晏晏握着那袋沉甸甸的定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不仅仅是钱,更是一份认可,意味着“晏氏食肆”和她苏晏晏的手艺,已经开始被更高层次的人所注意。
“这是个机会。”苏十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我知道。”苏晏晏点头,眼神明亮,“我会好好准备。”她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要带哪些自制的调料,做什么样的面食和小菜才能既体现北方特色,又符合宴席的格调。
接下来的两天,苏晏晏在经营食肆之余,都在为林府的宴席做准备。她反复推敲菜单,检查自己常用的几种秘制酱料和香料粉是否充足。她甚至尝试用阿卜杜拉给的那种带有独特花香的胡椒,研磨了一点,准备在合适的时候谨慎使用,增添一丝与众不同的风味。
食肆的生意并未因她即将外出而受影响,反而因为林府管家亲自来请的消息不胫而走,更加红火了几分。街坊们都在议论,说桂坛巷口这家新开的小食肆不得了,连林府都瞧得上她的手艺。
开张第六日,也是苏晏晏要去林府帮厨的日子。她天不亮就起身,比平日更加细致地准备了食肆早市所需的汤底和食材,一一交代给苏十三。苏十三虽然话少,但记忆力极好,做事条理分明,看顾早市生意并无问题。
辰时初,林府的马车准时停在了巷口。苏晏晏深吸一口气,拎着自己准备好的调料箱,看了一眼在灶台前沉默忙碌的苏十三和乖乖坐在角落向她挥手的璎珞,转身登上了马车。
马车驶离了喧闹的桂坛巷,穿过渐渐苏醒的泉州街道。苏晏晏看着窗外掠过的繁华景象,心中既有紧张,也有期待。她知道,踏入林府,不仅仅是去做一顿宴席,更是她和她的小食肆,走向更广阔天地的第一步。
而留在食肆的苏十三,如同往日一样,沉默地接待着每一位客人,收钱,收拾碗筷,偶尔抬眼望向巷口的方向。他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可靠,确保着这缕刚刚升起的炊烟,不会因为女主人的暂时离开而有丝毫摇曳。桂坛巷口,“晏氏食肆”的名声,正随着一碗碗热腾腾的饭食和街坊的口碑,悄然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