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一役的余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其引发的涟漪远超常人想象。
然而,作为始作俑者的韩尘,凭借轮回珠的逆天遮掩和周密的后手处理,却将自己完美地隐藏在了这场风暴的边缘,使得这场足以震动大陆高层的事件,最终诡异地走向了沉寂。
奉命调查的轩辕大帝影卫——黑蝠,其行动不可谓不缜密,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他以断崖为中心,妖识如同最精细的梳子,将方圆数千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缕空气、每一丝异常能量波动都反复梳理了无数遍。
从东部的连绵丘陵到西部的荒漠边缘,从南方的沼泽水泽到北方的寒带针叶林,他几乎踏遍了所有可能留有痕迹的区域。
他找到了更多散落的、属于青鸾与九尾狐的细微毛发与能量残留,印证了至少两尊妖尊参与的事实。
他也捕捉到了更多那令人心悸的古老魔气残余,确认了其位格极高,绝非寻常魔头。
他甚至通过秘法回溯了部分破碎的战斗景象碎片,看到了那惊天动地的剑罡、焚天的妖炎、撕裂的空间以及那惊鸿一瞥、令他都感到胆寒的恐怖魔影。
然而,所有的线索,到了断崖之外,便戛然而止。
那妖尊与魔圣,仿佛凭空消失,没有留下任何远遁的轨迹——没有空间撕裂的持续波动,没有高速移动引发的能量湍流,甚至连一丝属于它们这个层次强者应有的、难以完全收敛的淡淡威压痕迹都没有。
这极不合理,除非对方拥有超越他理解范畴的隐匿秘宝,或者……其离去的方式,根本就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离开”。
至于那个最初引起他一丝疑窦的、在某个中途休息点残留的“武王境人类修士”气息,在黑蝠后续更深入的探查中,也被他基本排除。
那气息太“干净”,太“普通”,与断崖那等惨烈战场和妖尊魔圣的恐怖层次格格不入,更像是某个恰好路过的、无关紧要的低阶修士留下的。
况且,一个武王,怎么可能与妖尊、魔圣产生关联?这超出了常理的认知边界。
黑蝠不是没有怀疑过是否有第三方势力插手,或有更高明的存在抹去了痕迹。
但一个月不眠不休、竭尽全力的探查,耗尽了他所有追踪手段,最终依然是一无所获。
那制造了康仁陨落事件的凶手,就像从未存在过,或者如同水滴汇入大海,彻底消失在了茫茫灵墟大陆。
站在一片荒芜的山岗上,黑蝠望着天际流云,苍白瘦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不悦与挫败。
他自幼追随轩辕大帝,执行过无数艰难险阻的任务,鲜有失手。
此次奉命探查,本以为虽然对手强大,但总能找到蛛丝马迹,却没想到遭遇了如此干净利落的“空白”。
“哼,倒是好手段。”
黑蝠低声自语,暗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知道,继续耗下去也无意义。对方准备之充分,隐匿之彻底,远超预估。
最终,他只能带着满腹疑惑与有限的调查结果(确认康仁死于至少两尊妖尊与一位疑似魔圣的联手伏击,地点在断崖,凶手事后消失无踪。)无功而返,化作一道黯淡的阴影,朝着南帝都的方向疾驰而去。
……
南帝都,帝宫深处。
轩辕大帝听完了黑蝠详细却无果的汇报,神色平静依旧,只是手指在龙椅扶手上敲击的节奏,微不可察地变缓了一丝。
“妖尊……魔圣……联手,事后踪迹全无。”
轩辕大帝缓缓重复着关键信息,声音听不出喜怒,“能在你手下做到如此干净,要么是早有预谋,动用了我们未知的禁忌手段或宝物;要么……其来历背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他目光投向殿外虚无,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大陆更深处潜藏的暗流。
“康仁之死,暂且记下。对方既然能杀康仁,且事后处理得如此干净,其图谋或许不止于此,也可能只是针对天剑学院。”
轩辕大帝沉吟片刻,下达了命令,“传令下去:天剑学院院长康仁,于外遭遇强敌伏击,不幸陨落。令天剑学院内部尽快推举出新任院长,稳定局面。另,通传各下属皇朝、主要势力,加强巡查,一旦发现魔族大规模活动迹象,或任何疑似高阶魔圣、妖尊异常行踪,必须立刻上报,不得延误!”
这道命令,既是对事实的追认,也包含了对潜在威胁的预警。
康仁的死,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虽未掀起惊涛骇浪,却在各大势力的高层心中,敲响了一记警钟。
魔圣现世,无论原因为何,都意味着平静了数百年的灵墟大陆,暗流正在涌动。
天剑学院在经历初期的巨大震荡与恐慌后,在帝国压力与内部博弈下,开始艰难地推选新任院长,收拾残局,舔舐伤口。
康仁之死带来的直接影响,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被新的利益分配与权力格局所取代,但“断崖”与“神秘魔圣”这几个字,却成为了大陆高层心中一个悬而未解的谜团与隐忧。
至此,这场因韩尘魔化之身与妖尊伙伴而起的、险些引发滔天巨浪的风波,竟以一种略显虎头蛇尾的方式,暂时平息了下去。
……
飞宇皇朝,皇家学院。
韩尘的小院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宁静休整后,再次飘起了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的丹香。
院内,辛歌正喜滋滋地将新出炉的一炉“金创丹”装入玉瓶。
这些丹药颗颗圆润饱满,少数带着淡淡的丹纹,药效远超市面同类,已然成为坊市中备受追捧的硬通货。
他的炼丹技术,在与韩尘的合作和大量珍贵药材的练手下,也有了长足进步。
韩尘则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手中把玩着一块温润的暖玉,目光沉静,似乎还在回味之前闭关两百日的收获,以及思索《太虚衍道诀》更深层的奥义。
云汐和云瑶并未现身,依旧在灵兽袋中深度巩固着涅盘新生后的力量。
“韩师弟,”辛歌封好最后一个玉瓶,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凑到韩尘身边,胖脸上带着惯有的憨笑,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罕见的郑重,“有个消息,我觉得得告诉你一声。”
“嗯?”
韩尘抬眼,看向辛歌。
“域外试炼秘境,”辛歌压低了些声音,仿佛在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下一次开放的时间,快要到了。学院内部已经有风声在传,估计近期就会正式公布选拔事宜了。”
“域外试炼秘境?”
韩尘手中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
这个名字他隐约在学院的一些古老典籍中看到过,但描述语焉不详,似乎涉及很高层次。
“对!”
辛歌见韩尘有兴趣,顿时来了精神,一边将装好的丹药瓶小心收进储物袋,一边开始讲述,语气中带着敬畏与向往,“这可是咱们灵墟大陆,乃至周围数个大陆年轻一代最顶尖的盛会与……炼狱。”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详细道来:“据说,这秘境是上古时期,诸多大能联手打通、稳固的一处特殊界域空间,连接着包括我们灵墟大陆在内的好几个修炼文明昌盛的大陆。
每隔数十年,秘境通道会稳定开启一段时间,允许各大陆符合条件的年轻天才进入其中试炼。”
韩尘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石桌上轻轻敲击。
“秘境内部广袤无边,据说比我们整个飞宇皇朝乃至周边数国加起来还要大!
里面环境复杂险恶,有上古遗留的遗迹、险地,也有自行孕育的强大妖兽、精怪,更埋藏着许多失传的功法传承和罕见的天材地宝。”
辛歌的胖脸上露出神往之色,但随即又变得严肃起来。
“但是,机遇往往与危险并存,甚至危险远超机遇!”
他声音凝重了几分,“首先,进入秘境后,不是想出来就能出来的。秘境规则限制,一旦进入,至少要在里面待满整整两年!第一年,据说主要是让进入者适应秘境独特的环境法则,在相对‘安全’的初始区域安营扎寨、逐步外出熟悉环境。第二年,才是真正的试炼开始,可以深入秘境各处,探索、争夺、厮杀!”
“厮杀?”
韩尘捕捉到了关键词。
“对!厮杀!”
辛歌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惧意,“各个大陆的天才进去,为了资源,为了传承,为了扬名立万,甚至可能仅仅因为出身不同,见面基本不会客气,往往直接就是生死相搏!”
“那里没有规则,或者说唯一的规则就是弱肉强食!每年死在里面的天才,不计其数!据说死亡率……是所有已知秘境中最高的,没有之一!”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韩尘:“有人说,那就是一个为培养杀戮机器而设的‘人间地狱’。但是……”
他话锋一转,“凡是能在那里面熬过两年,活着走出来的人,无一例外,都经历了最残酷的血与火洗礼,心性、战力、对大道法则的理解,都会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只要不中途夭折,未来几乎必定会成为各自大陆上叱咤风云的巨擘级人物!”
“历史上那些赫赫有名的武帝、武尊,很多都有过闯荡域外试炼秘境的经历。”
韩尘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起来。
高风险,高回报。残酷的筛选机制,顶尖天才的绞肉场……这秘境,听起来确实非同一般。
辛歌继续补充细节:“哦,还有很重要的一点。秘境内部似乎根据试炼者的修为境界,用阵法划分了不同的初始区域。比如武王境,一般会落在武王区域,武皇境落在武皇区域,以此类推。这是为了保护低阶修士不被高阶修士随意屠杀,也算是一种相对公平的起点。”
“不过,”他语气变得有些微妙,“这规则并非绝对死板。如果你有足够的实力和自信,是可以主动踏入更高层次的区域进行试炼的!比如,你是武王,觉得武王区域挑战不够,可以去武皇区域,甚至……传闻中有疯子去过武圣区域!当然,那基本是找死,但历史上也确实有绝世猛人做到过,并且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好处。”
“但反过来说,”辛歌强调道,“高境界的修士,是严禁踏入低境界区域的!秘境中存在强大的识别阵法,一旦有武皇闯入武王区域,或者武圣闯入武皇区域,据说会被阵法瞬间感知,降下毁灭性的惩罚,直接抹杀!这是铁律,从未听说有人能违背。”
听到这里,韩尘若有所思。
这样的规则设置,倒是给了天才们向上挑战的机会,又杜绝了高阶修士对低阶的单方面碾压,营造了一种相对“公平”的残酷竞争环境。
“总之,”辛歌总结道,胖脸上满是关切,“韩师弟,以你的天赋和实力,学院很可能会推荐你参加选拔。但这秘境实在太凶险了,那是真正的亡命之徒和绝世天才的汇聚地,每天都有杀戮和死亡。你可一定要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宝物传承虽好,也得有命享用才行。”
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丹香袅袅,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韩尘缓缓站起身,走到小院中央,仰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云层,投向了那未知而神秘的域外秘境。
危险?他刚从赤焰山和断崖的生死边缘爬回来。
杀戮?他手上早已沾染过不止一位强敌的鲜血。
挑战?“天衍剑诀”的修炼,正需要更强大的压力和战斗来磨砺、印证。
各大陆顶尖天才的汇聚地……更高层次的试炼区域……血与火的生死洗礼……
沉寂的热血,似乎再次在体内缓缓复苏、升温。
他收回目光,看向一脸担忧的辛歌,嘴角勾起一抹平静却充满力量的弧度。
“我知道了,辛师兄。多谢告知。”
韩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这域外试炼秘境……听起来,倒是挺有意思的。”
他没有直接说出决定,但那眼中一闪而逝的灼热战意与深邃期待,已然说明了一切。
温室里的花朵,永远无法成长为参天大树。真正的强者之路,必然铺满荆棘与骸骨。
域外试炼秘境,这个被称为“人间地狱”与“巨擘摇篮”的地方,或许正是他下一步突破自我、印证剑道、追逐更强的……最佳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