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站在金融大厦十八楼的破碎窗前,夜风从缺口灌进来,吹得冲锋衣下摆猎猎作响。他手指夹着证物袋,里面是陈志远的录音笔和基金曲线资料。玻璃渣还在地面微微震动,远处摩天轮缓缓转动,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眼睛。
他抬起右手,指尖碰了碰右耳的银钉。银钉突然发烫,一股热流顺着耳骨窜进太阳穴。下一秒,一道雷符凭空出现,贴在他胸口。符纸燃烧的瞬间,周围空气扭曲,走廊灯光一暗。
再睁眼时,他已经站在一座青铜大殿前。
殿门高十丈,门环是两个狰狞鬼头,地上铺着黑石砖,缝隙里渗出淡蓝色火苗。秦明迈步进去,脚步声被厚重的墙壁吸走。大殿深处,一个身影坐在高台之上,面前堆满泛黄卷轴。
那人抬了抬头,没有瞳孔,眼窝里浮着金光。
“三界纠察官?”声音干涩,像风吹过枯竹。
秦明点头,掏出银钉:“我要查两个人的轮回记录。”
判官袖袍一挥,一卷卷轴自动飞到案前。他枯枝般的手指划过纸面,墨迹微闪。
“女,柳如烟,前身为青楼花魁。男,周文远,前身为落第书生。”判官念道,“她倾尽积蓄为其赎身,他携银潜逃,致其血溅牌坊,自缢而亡。”
秦明盯着卷轴:“所以今世她死于情变,是因果报应?”
判官冷笑一声:“原定轮回,此世她当为贵妇,安享晚年。他则贫病交加,街头饿毙。以偿前世之罪。”
“但三天前,簿上记载被改了。”他指尖停在一行字上,“改为‘她因他出轨心碎而亡’,情劫逆转。”
秦明上前一步:“谁改的?”
“笔力浮滑。”判官用指甲刮下一点墨灰,“非地府朱砂,是人间香灰混金粉所书。这种墨……我在财神团账本上见过。”
秦明咬住牙签。线索串起来了。财神团不是单纯操控情感波动,他们在伪造因果。让一场谋杀看起来像是命中注定的情劫,规避地府追责。
“如果轮回簿能被篡改,还有多少人被改了命?”
判官不答,只将卷轴缓缓卷起。
秦明又问:“摩天轮案那晚,男方真的出轨了吗?”
“没有。”判官翻到另一页,“女方掌心黑发,是‘牵魂丝’,由怨气凝成。真正的出轨者,是财神团派去的替身。他们用精神引渡仪式,把前世记忆强行植入活人脑中,制造情绪崩溃。”
“所以这不是情劫。”秦明声音低沉,“是谋杀。”
判官终于抬眼:“你明白就好。可你知道最难防的是什么吗?”
“不是邪术,不是鬼差失职。”他指向卷轴角落一处模糊印记,“是有人打着‘天命’的旗号,行私欲之事。改一笔,就能让善人横死,恶人逍遥。而地府……查不出来。”
秦明沉默。他想起陈志远说的“命格债券”,想起那些被绑定账户的投资人,想起论坛里一个个心理崩溃的帖子。这不只是几个亡魂的命运问题,而是一整套系统性的操控。
“我能带走这份记录吗?”
判官摇头:“卷轴不能离殿。但……”他撕下一页边角纸,沾了幽冥墨水写下几行字,递给秦明,“拿去。别说是我说的。”
秦明接过纸片,墨迹未干,触手冰凉。
“还有一事。”判官忽然开口,“你师父王灵官,三年前曾来查过一桩旧案。也是轮回簿被改。最后不了了之。”
“哪一案?”
“编号tSYh_001。”判官闭上眼,“你自己查吧。”
秦明转身要走,身后传来最后一句。
“小心头顶的天,也小心脚下的路。有些规则,不该由凡人来破。”
话音落时,雷符再次燃起。光影一闪,他已回到人间。
脚下是条暗巷,垃圾箱旁堆着废弃广告牌。远处路灯昏黄,照出他半边轮廓。他低头看掌心,那张纸片上的墨迹正在缓慢褪色,但关键信息还在:柳如烟、周文远、情劫逆转、香灰墨。
他把纸片塞进冲锋衣内袋,顺手摸了摸耳钉。银钉还在发烫,像是刚从火里取出。
手机震动。一条新消息:
【坐标已更新,目标出现在西区殡仪馆地下三层。信号源与气象站同频。】
秦明没回,直接拨通电话。
“张立国,我拿到东西了。”他说,“财神团改了轮回簿,摩天轮案是伪造因果。现在我知道他们怎么做的,也知道他们怕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
“你人在哪?”
“刚落地。”秦明抬头,巷口上方有片霓虹灯牌闪烁,“往警局走。十五分钟后到。”
“路上小心。”张立国说,“刚才监控显示,教育局旧址有车辆进出。车牌被遮,但车型和上次魑魅出现时一样。”
“我知道了。”秦明挂断,加快脚步。
走出巷口,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 tinted,看不见里面。车子没动,也没有熄火。
秦明绕开,继续往前走。十米后回头,轿车已经消失。
他没停下,右手一直按在冲锋衣口袋上,那里装着那张沾着幽冥墨的纸片。
走到街角,他停下,从口袋掏出一枚U盘。这是之前从管理员身上找到的,一直没来得及细查。现在他把它举到路灯下,塑料外壳反射出一层暗金色光泽。
和判官说的香灰墨,颜色一样。
他握紧U盘,继续朝警局方向走去。
风从背后吹来,带着一丝烧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