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渺渺是被一股极其霸道、直冲天灵盖的药味给活活熏醒的。
“呕…” 还没睁眼，胃里就是一阵翻江倒海。那味儿，怎么说呢？像是八百年的陈年臭袜子混合着煮烂的黄连，再浇上一勺浓缩鲱鱼罐头汁，最后在魔域的硫磺池里发酵了三年…太上头了！
“醒了就别装死，省点力气对抗药性。” 一个清润温和，但语气绝对算不上温柔体贴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苏渺渺挣扎着掀开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
入眼不是魔宫那阴森森的黑色石顶，而是…呃，一个巨大的、热气腾腾的、墨绿色的…木桶？自己正一丝不挂（！）地泡在里面，浑浊粘稠的药汤子淹到脖子，散发着足以熏死蚊子的恐怖气味。
【（观众：星际考古学家）主播醒了！这复健环境…硬核！上古药浴配方？味道透过屏幕了！打赏【鼻塞符】x1！】
【（观众：魔药课代表）卧槽！这配方！生骨草、腐心莲、九幽黄泉水…主播你泡的是生化武器吧？！但效果绝对杠杠的！（学术兴奋）】
【（观众：FFF团资深团员）打赏【视觉屏蔽马赛克】（对主播生效）x1！非礼勿视！虽然…好像也没什么可看的（小声）。】
“看什么看！闭眼！” 苏渺渺又羞又怒，下意识想缩进水里，结果一动，全身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疼得她龇牙咧嘴，眼泪汪汪。
“省省吧，” 那个清润的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嘲弄，“你身上哪块骨头我没摸过…咳，检查过？医者眼中无男女。” 一个穿着素雅青衣的身影走到木桶边，弯腰凑近。
苏渺渺这才看清说话的人。
墨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半束，几缕发丝垂落，衬得侧脸线条干净清隽。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温润得像浸在水里的黑玉，眼角一颗小小的泪痣，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只是那眼神里，带着点研究小白鼠般的探究和…嫌弃？
“顾…顾清弦？” 苏渺渺脑子里冒出系统之前给的信息，魔域着名赤脚…啊不，是云游医仙。
“哟，还知道我名字？看来脑子没被魔气彻底泡坏。” 顾清弦挑了挑眉，修长的手指不由分说地搭上她泡在药汤里的手腕。指尖冰凉，激得苏渺渺一哆嗦。“脉象…啧，比破麻袋好点有限。本源枯竭，经脉跟被狗啃过似的，还有股子阴魂不散的魔气在骨头缝里钻…能活下来，你命是真硬。”
苏渺渺：“……” 谢谢，有被安慰到。
“魔尊大人把你当破麻袋丢过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吊着了。” 顾清弦收回手，拿起旁边一个黑乎乎的捣药罐继续研磨，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要不是我妙手回春，加上你昏迷时身体自动吸收的那滴【月华凝露】有点神效，你现在已经凉透了，骨头都能敲鼓了。”
月华凝露？苏渺渺想起来了，系统抽的那个保命东西！
“那…那是我的！” 她虚弱但坚定地声明所有权。
“知道是你的，” 顾清弦眼皮都没抬，“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费这么大劲？那滴露珠嵌在你心脉里，拔出来你就得死，不拔出来…啧啧，有点意思，它好像在缓慢修复你那破身体，还顺便压制着那股魔气。魔尊大人丢了个烫手山芋给我，还欠我一大笔诊金药材费呢！”
【（观众：隔壁老王）哈哈哈！主播成抵押物了！顾医仙：这人质得救活，不然找谁要钱去！】
【（观众：佛系修仙中）阿弥陀佛…顾施主悬壶济世（讨债版）。】
苏渺渺无语望天（药桶顶）。行吧，工具人身份没变，从魔尊的保洁工具，变成了医仙的…研究素材兼人质？
“我…泡多久了？” 她感觉皮都要皱了。
“三天。” 顾清弦言简意赅，“每天换三桶药，每一桶都价值连城，记得还钱。”
苏渺渺眼前一黑，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几百年打工还债的悲惨画面。
“对了，” 顾清弦像是想起什么，研磨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她，眼神带着点玩味，“魔尊大人昨天‘路过’，顺道‘探望’了一下他的…工具。”
苏渺渺浑身一僵！夜玄来了？！
“他隔着帘子站了一会儿，” 顾清弦模仿着夜玄那毫无起伏的调调，“说：‘还活着？效率低下。清洁费结算完了？’ 然后丢下这个就走了。” 他指了指木桶旁边一个小石台。
苏渺渺扭着酸痛的脖子看去。
石台上，孤零零地放着一块…黑乎乎、坑坑洼洼、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石头？旁边还贴了张纸条，上面是龙飞凤舞、力透纸背、一看就充满不耐烦的几个字：
“工钱。下次再晕，扣光。”
落款：夜。
苏渺渺：“……”
直播间观众：【……】
【（观众：数据分析帝）检测物品：【下品魔晶】x1。价值：约等于10块下品灵石。】
【（观众：星际矿老板）噗！50点人气值+差点搭上命换来的保洁费=1块下品魔晶？！魔尊大人这抠门指数突破天际了！】
【（观众：专业鉴渣八百年）确认了，是亲老板！这差评+廉价工资的味儿太正了！主播，这工咱不打了！（怂恿）】
苏渺渺看着那块寒碜的魔晶，再想想自己昏迷前那50点人气值巨款（系统面板显示还在），还有那滴救命的月华凝露…心里五味杂陈。
行吧，至少…工资结算了？虽然老板给差评还克扣奖金（？）。
“所以，” 顾清弦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他放下捣药罐，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能劳动魔尊大人亲自‘结算工钱’的工具人小姐，你打算在我这澡盆子里泡到什么时候？药材很贵的。或者…聊聊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还有…那滴【月华凝露】…哪来的？” 他温润的眸子里，闪烁着不容错辨的探究光芒。
苏渺渺泡在发绿的药汤里，感受着骨头缝里的隐痛和顾清弦那“不交代清楚别想出浴”的眼神，再看看直播间里刷屏的“哈哈哈”和“主播快编”…
她默默把脖子以下缩进水里，只露出一双生无可恋的眼睛。
这魔宫打工人（工具人）的日子，真是越来越有“判”头了。
第二卷 第二章 澡盆经济学与商业机密
顾清弦那双温润带笑的眸子，此刻在渺渺看来，比永夜魔宫的大门还瘆人。尤其是当他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根足有她小臂长的银针，在墨绿色的药汤上方比划的时候。
“聊聊？” 他又问了一遍，针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或者…我帮你疏通一下堵塞的经脉？保证…印象深刻。”
【（观众：尖叫鸡本鸡）啊啊啊！银针警告！主播快招！顾医仙切开绝对是黑的！】
【（观众：隔壁老王）坦白从宽，抗拒扎穿！主播，组织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观众：佛系修仙中）阿弥陀佛…银针渡穴，亦是慈悲…（前提是别乱扎）】
“聊！必须聊！” 苏渺渺秒怂，脖子以下又往下缩了缩，只留鼻子以上在药汤上，活像只受惊的青蛙。“医仙大人您想知道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才怪！她在心里疯狂补充。
顾清弦满意地收回银针（暂时），拖了张凳子坐到木桶边，好整以暇：“从头说。姓甚名谁，何方人士，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送进魔宫的？重点是——” 他指尖隔空点了点渺渺心口的位置，“那滴【月华凝露】，哪来的？”
来了！核心拷问！
苏渺渺脑子飞速运转！真话？告诉他自己是穿越的祭品，绑定了坑爹直播系统，给病娇魔尊当保洁员擦簪子差点擦死，系统抽奖送的凝露？怕不是下一秒就被当成失心疯扎成筛子，或者抓去切片研究！
假话？怎么编才能逻辑自洽骗过这个精明的医仙？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夜玄那充满差评的纸条和那块寒碜的魔晶！一个绝（作）妙（死）的计划雏形诞生了！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被药味呛的），努力摆出“我很真诚”的表情，“小的苏渺渺，本是玄天宗…外门一微不足道的小杂役！因为…呃…天生倒霉体质，穷得叮当响还总招晦气，就被宗门当祭品…送魔宫里了！” 这部分基本属实，只是省略了系统。
顾清弦挑眉：“然后呢？魔尊大人心善，没杀你还给你发工钱？” 语气里的嘲讽快溢出来了。
“哪能啊！” 苏渺渺一脸悲愤，“魔尊大人嫌我肉酸！还嫌我穷气污染他魔宫风水！就把我扔偏殿自生自灭！结果…结果小的在偏殿角落里发现了个脏得不成样子的破簪子！本着身为玄天宗优秀杂役（前）的职业素养，和一颗…呃…积极改造重新做人的心！小的就决定！义务劳动！给魔尊大人清理卫生死角！”
她越说越“投入”，唾沫星子差点飞进药汤里：
“您是不知道啊！那簪子！简直了！积了八百年的灰！怨气比魔渊还重！小的我！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用尽毕生所学！穷尽洪荒之力！以身为引，吸纳秽气！再用独家秘制的清洁符箓（家传的！）一点点打磨！那真是…呕心沥血！九死一生！肝脑涂地啊！”
【（观众：全体）……主播，你这述职报告水分能淹了魔渊了！】
【（观众：星际矿老板）奥斯卡欠你十座小金人！这爱岗敬业的人设立得飞起！】
顾清弦似笑非笑：“说重点，凝露。”
“哦！凝露！” 苏渺渺一拍水面（溅了自己一脸绿汤），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就在小的快要被那簪子的怨气撑爆，眼看就要为国…为魔宫捐躯的危急关头！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顾清弦很配合。
“那簪子！它…它良心发现了！” 苏渺渺一脸“见证奇迹”的激动，“它可能被小的这感天动地的保洁精神打动了！也可能是小的穷到极致触发了某种…嗯…负负得正的天道法则！簪子里面！biu~ 的一下！就冒出来一滴亮晶晶、香喷喷…呃…充满生命气息的露珠！自动融进了小的身体！保住了小的这条狗命！然后小的就晕了，再醒来就在您这…香喷喷的澡盆子里了！”
她一口气说完，脸不红心不跳（主要是药汤泡的），眼神“无比真诚”地看着顾清弦。
【（观众：专业鉴渣八百年）鉴定完毕：七分真，三分假，关键信息全模糊！主播是懂糊弄学的！】
【（观众：魔药课代表）凝露是簪子给的？逻辑上…居然说得通？某些高阶灵物认主或护主时会析出本源精华…】
顾清弦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温润的黑眸静静地看着她，看得渺渺心里直发毛，感觉自己像砧板上准备被切片研究的咸鱼。
就在她以为要穿帮，准备高呼“大人饶命”的时候，顾清弦忽然笑了。不是温和的笑，而是像狐狸发现了有趣玩具的那种笑。
“感天动地的保洁精神？负负得正的天道法则？苏渺渺…” 他慢悠悠地拖长调子，“你这张嘴，不去天桥底下说书真是屈才了。”
苏渺渺心里咯噔一下。
“不过，” 顾清弦话锋一转，指尖轻轻敲着木桶边缘，“你这‘穷命’体质，加上那所谓的‘家传清洁秘术’，能引动灵物本源析出护主…虽然离奇，倒也…勉强能自圆其说。”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意味深长，“更重要的是，魔尊大人认可了你的‘价值’，还‘结算’了工钱。这就够了。”
苏渺渺刚松半口气。
“诊金药材费，看在你是魔尊‘重要资产’的份上，给你打个九九折。” 顾清弦笑眯眯地递过一张写得密密麻麻、散发着药香的账单，“零头抹掉，诚惠九万八千七百六十块下品灵石。或者…等价的天材地宝、稀有丹方、或者…” 他目光再次瞟向渺渺心口，“…类似的‘凝露’也行。”
苏渺渺看着账单上那一长串触目惊心的数字，再想想自己系统里那50点人气值和石台上那块孤零零的下品魔晶（≈10灵石）…
“噗通！” 她两眼一翻，这次是真的想沉进药汤里淹死算了！
【（观众：全体）哈哈哈哈！九九折！主播卖身吧！】
【（观众：FFF团资深团员）打赏【虚拟欠条生成器】x1！主播快给顾医仙签个卖身契！】
“别急着晕，” 顾清弦凉凉的声音把她从装死边缘拉回来，“还有个‘好消息’。你这身体，本源亏空太大，魔气侵蚀深入骨髓，靠药浴和那滴凝露只能吊着，治标不治本。” 他指了指药汤，“这桶‘固本培元汤’是基础款，效果有限。想要根治，需要更高级的药材，比如…千年份的‘九转还魂草’根须，或者‘万载空青石乳’…”
苏渺渺听得心肝直颤，这些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天价！
“好消息是？”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好消息是，” 顾清弦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这些高级药材，我这儿…刚好都有存货。价格嘛，童叟无欺，明码标价。” 他又变戏法似的掏出另一张更厚的账单，轻轻放在第一张上面。
苏渺渺：“……” 她感觉自己掉进了奸商的连环套！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她苏渺渺可是手握50点人气值巨款（相对之前）的女人！
她猛地用意念打开系统商城！目光如电般扫过：
【微弱防护符】？pass！挡不住医仙的银针！
【清洁符】？pass！难道给澡盆子做深度清洁抵债？
【基础吐纳法】？有屁用！
…有了！
她目光锁定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图标：
【鉴宝之眼（体验版\/1次）：10人气值。描述：短暂赋予使用者鉴定物品价值、真伪、部分信息的能力。时效：一炷香。】
赌了！
“兑换【鉴宝之眼】！” 苏渺渺心中怒吼！
【指令接收！消耗人气值：10点！获得：【鉴宝之眼】（体验版\/1次）！当前人气值：40点。】
一股清凉的气流涌入双眼。苏渺渺再看世界，感觉有点不一样了。她目光扫过顾清弦身上，扫过药庐里的瓶瓶罐罐，最后…落在了石台上那块夜玄给的、黑乎乎的下品魔晶上。
一行淡淡的、只有她能看到的绿色小字浮现在魔晶上方：
【物品：下品魔晶（劣质）】
【成分：驳杂魔元力结晶，含微量沉渊硫铁。】
【价值：约等于8-10下品灵石。】
【隐藏价值：沉渊硫铁（微量），经高温淬炼提纯后，可作‘焚魔散’辅药，价值提升约50倍。提纯方法：…】
苏渺渺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比夜玄的紫瞳还亮！
她猛地抬头，看向还在欣赏账单的顾清弦，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谄媚”的、带着浓浓药味的笑容：
“顾大神医！谈钱多伤感情啊！您看…咱们能不能…换个思路？”
“比如…技术入股？资源置换？”
“小的我…虽然穷！但…眼神好啊！尤其是…看破石头里面值钱玩意儿的那种眼神！”
她指了指那块下品魔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就这块‘工钱’，您老要是信得过小的…小的能让它…变废为宝！价值…翻个几十倍！就当…抵点利息？”
顾清弦研磨药材的手，第一次真正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头，温润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浓厚的兴趣，以及一丝…看到新奇玩具的光芒。
“哦？” 他拉长了调子，嘴角勾起，“变废为宝？几十倍？苏渺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澡盆经济学，正式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