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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万春只知道,想在汴京活下来、活得好、活得舒服,就得写。

他本以为这篇诗赋会如同之前那般,只是夏景帝自己看看得了。

然而,他低估了夏景帝借此诗彰显个人威望的心思。

只是半日之后,一道由皇帝亲自批示、加盖玉玺的邸报明发天下,不仅抄录了喻万春的整篇诗赋,更附有夏景帝的朱批赞赏,称其“词采宏丽,意蕴深远,颇得朕心,亦可见天下士民感念之诚”。

这意味着,喻万春的名字和他的这首诗,将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大夏的每一个州县,直达各级官吏乃至民间士绅的案头。

而且这次不会是以文清的名字出现,而是以他的本名,喻秋延。

上元驿的院落内,喻万春尚未完全意识到此事带来的巨大影响,但访客的层次和态度已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先前那些带着挑战或好奇心态的文人雅士,如今多了几分谄媚,不少官员递来的帖子,言辞也愈发客气。

第三日午后,喻万春正与一位前来讨教诗艺的礼部官员寒暄,忽闻院外传来一阵洪亮而略显粗豪的笑声,与这文人雅居的氛围格格不入。

“哈哈哈!喻大家可在?某家程不识,特来拜会!”

话音未落,一位身着戎装、虎背熊腰的将军已大步踏入院中,身后跟着两名亲兵,在后面是满脸张红的仆从。

喻万春摆了摆手,他知道仆从要拦却没拦住的无奈,仆从上前低声两句,大体说了一下此人是谁。

他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色黝红,须髯如戟,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顾盼之间自带一股沙场悍气。

而此人,正是京畿卫戍的一位重要将领,程不识将军。

那礼部官员见状,连忙起身告退,不敢与这位军爷同处。

喻万春听后心中诧异,起身相迎。

“程将军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他与此等武将素无往来,不知其来意为何。

程不识大手一摆,声若洪钟,“哎!什么草民不草民的!文清先生如今名动天下,是陛下都亲口夸赞的大才子!俺老程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文墨,但先生写的那首诗,好!尤其是那句‘一剑光寒十四洲’!写到俺娘的心坎里去了!”

他情绪激动,竟忍不住当场吟诵起来,虽然音律不准,但那股豪迈之气却扑面而来:“……陛下神武安天下,一剑光寒十四洲!好!真好!俺们这些在军中摸爬滚打的弟兄们,念到这一句,都觉得提气!倍儿有面子!”

喻万春这才恍然,忙谦逊道,“将军过誉了。此句不过是草民想象陛下威仪,心有所感罢了。大夏将士守土卫疆,方是真正擎天之剑,光寒四夷。”

“对对对!还是先生会说话!”程不识用力一拍大腿,仿佛找到了知音,“弟兄们都说,咱们就是陛下手中的剑!先生这诗,不仅是夸陛下,也是夸咱们这些当兵的啊!如今营里头,识字的都在念,不识字的也缠着人讲,士气都高涨了不少!”

他越说越兴奋,拉着喻万春的手道,“喻先生,你是有大才的!不像那些只会掉书袋的酸儒,瞧不起咱们武人。你懂咱们!就冲这句诗,俺老程交你这个朋友!日后在汴京城,若有什么不开眼的家伙敢找你麻烦,报我程不识的名字!”

喻万春心中苦笑,他遇到这等粗人躲之不及,不过他能说出这句话倒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他连忙道,“将军厚爱,草民感激不尽。保家卫国全赖将士用命,草民不过纸上谈兵,岂敢居功。”

程不识越听越觉得喜欢,从前的朝堂上都是士大夫取笑自己,哪有夸自己的?

今天来了一趟文清先生的家,你听听,这话说的,多中听!

程不识又兴致勃勃地谈论起了从军经历,喻万春又是一波彩虹屁,这才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临走前还再三邀请喻万春日后有空定要去军营,也好给将士们打打气。

类似的情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间接发生。

虽然并非所有武将都像程不识这般直接登门,但通过各种渠道反馈来的信息都表明,喻万春的这首诗,尤其是“一剑光寒十四洲”一句,极大地迎合了军方的情感需求,提升了军队的荣誉感。

这无疑为他在复杂的朝局中,意外地赢得了一部分军方的潜在好感。

就在这舆论发酵、喻万春声名如日中天之际,一道正式的圣旨,终于降临。

宣旨的场面颇为隆重,由大太监高祥亲自前来,身后跟着一众仪仗。院落内外香案早已设好,喻万春沐浴更衣,跪听圣谕。

高祥展开明黄色的绢帛,用那特有的平和而清晰的嗓音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立言垂教,文之所尚;褒德显功,国之典常。兹有淮州士子喻秋延,性资敏慧,文采斐然。其诗赋之作,清丽雅正,闳中肆外,既能抒发性灵,歌咏盛世,亦能体察朕心,彰显威德。前番所呈颂篇,尤称旨要,‘一剑光寒’之句,振武人之气,扬国朝之威,深慰朕怀。”

“夫以嘉言而裨教化,以妙笔而赞升平,此诚文人难得之器用也。朕思才难得,宜加奖擢。特授喻万春为‘崇文殿司经’,秩从六品,侍从经筵,备顾问,掌图籍修撰之事。望尔恪尽职守,勤勉着述,以光华篇籍,润色鸿业,用副朕优礼文士之意。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院内一片寂静,唯有香炉中青烟袅袅。

“崇文殿司经?”喻万春心中迅速盘算。

这是个典型的清要之职,隶属于掌管图书典籍、侍从皇帝讲经论史的崇文殿。

从六品的品级不算高,但属于天子近臣的序列,地位清贵。听起来权力不大,无具体行政实权,不涉足六部实务,正符合皇帝既想将他留在身边、显示重文之意。

这确实是一个属于文人、荣耀高于实权的官职。

“臣,喻万春,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喻万春压下心中思绪,恭敬地叩首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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