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兽谷边缘，出现了一片小小的“奇观区”。
几只爆鸣雀呆立枝头，时而发出不受控制的“嗝嗝”声或诡异的“噗噗”声，其中一只尾巴上那抹扎眼的荧光绿，在阳光下闪烁着格格不入的活泼。
那截反季节发芽的树枝更是引人注目，嫩绿的叶片在秋风中微微颤抖，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那场不伦不类的法术风暴。
计书宝从最初的目瞪口呆中逐渐回过神来，他绕着那几只状态异常的爆鸣雀转了两圈，脸上的表情从悲愤转为惊愕，又从惊愕转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荒谬和一丝……兴奋的神情。
“于……于竹……”计书宝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指了指那只荧光绿尾巴的爆鸣雀，“这……这毛色，还能变回来吗？”
于竹此刻正暗自调用那点可怜的神识，在老道士庞杂的记忆碎片里翻找关于“专换术”稳定性和副作用控制的只言片语，闻言心头一紧，表面却强装镇定：
“咳咳，书宝兄稍安勿躁。此乃法术初成，灵力微控尚欠火候所致。这羽毛颜色嘛……想必是‘转换’过程中，些许能量外溢，影响了其色素沉淀。
待其自身灵力平复，或待我法术精进之后，应可恢复……大概吧。”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微不可闻。
计书宝显然没听清那“大概吧”，他的注意力又被那只“噗噗”雀吸引了。“那这叫声呢？总不能一直像……像漏气吧？”
“此乃‘行为动机修正’的阵痛期！”于竹立刻找到了理论支撑，声音都洪亮了几分。
“书宝兄你想，它们引以为傲的鸣叫变成了这般模样，还有何心思吵闹？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精神污染’效果吗？
至于具体变成何种声音，不过是技术性细节，可以后续优化嘛！”
计书宝将信将疑，但看着眼前这片确实安静了许多（虽然安静得有点诡异）的小区域，再对比远处依旧喧嚣的“叽叽喳喳林”，他不得不承认，于竹这歪招，似乎……真的有点效果？
“那……这树枝发芽又怎么解释？”计书宝指向那抹不合时宜的绿意。
于竹沉吟片刻，故作高深道：
“万物有灵，振动相通。或许在方才的转换中，爆鸣雀叫声中蕴含的某种‘生机’波动，被意外转换到了这截树枝上。嗯，此乃吉兆，说明吾法暗合天道，竟有点化枯木之效！”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差点自己都信了。
计书宝嘴角抽搐了一下，对于竹这种能把任何意外都往好处扯的本事表示叹服。不过，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就这么几只雀，对于整片林子来说，杯水车薪啊。”
于竹精神一振，知道计书宝这是初步认可了他的“方案”。
他凑近低声道：“书宝兄，此法虽奇，但消耗甚巨，且需反复施法以巩固‘污染’效果。凭我一人之力，难成大事。我们需要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
于是，在接下来几天里，灵兽谷边缘出现了这样一幅奇景：
计书宝利用其御兽学徒的身份和微末伎俩，不再试图强行安抚或驱赶爆鸣雀，而是改为“引导”和“分区隔离”。
他像牧羊人一样，每天挑选一小群爆鸣雀，用各种方式（主要是食物诱惑和轻微挑衅）将它们引到特定的“实验区”。
而于竹，则俨然一副“首席法术顾问”的派头，每次计书宝“引怪”成功，他便屏息凝神，调动灵力，施展他那半生不熟、效果随机的“改良版专换术·嗝噗二重奏”。
过程自然是状况百出：
有时法术效果拔群，目标雀群瞬间“嗝”声一片，毛色变幻，行为呆滞，噪音立减。
有时效果不佳，只能将尖锐的鸣叫转换成沉闷的“咕咕”声或嘶哑的“嘎嘎”声，虽然不雅，但杀伤力也确实下降了不少。
更常见的是各种意想不到的副作用：除了羽毛变色（出现了荧光粉、天空蓝甚至豹纹等奇葩色系）、鸣叫异化（打嗝、放屁、漱口声乃至一段跑调到姥姥家的古怪旋律）之外，还出现过爆鸣雀短暂飞行障碍（只能螺旋升天）、食欲突变（突然只啄食特定颜色的石子）、或者互相梳理羽毛时把对方的毛薅下来一小撮等诡异现象。
那片被两人划定为“实验区”的林地，画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奇起来。五彩斑斓（非自然）的爆鸣雀在枝头间跳跃，发出各种不成调调的怪声，偶尔还有雀鸟因为法术残留效应而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动作。
计书宝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甚至开始拿着小本本记录每种“变异”效果和持续时间，美其名曰“积累实验数据”。
而于竹，在这高强度的（ albeit 歪门邪道的）实践过程中，对“专换术”的理解确实加深了一层。
他发现自己对“转换”的意念越是清晰、具体，法术的效果就越接近预期，副作用也相对减少。
比如，当他全力观想“打嗝”时，变声的成功率就高；如果意念模糊，想着“变成难听的声音就行”，那结果就真的……很难预料。
同时，频繁耗尽微薄灵力再恢复的过程，虽然辛苦，却也让他这具身体的灵力运转稍微顺畅了那么一丝丝。
更重要的是，他从老道士记忆碎片中挖掘出了一些关于灵力微操和神识应用的粗浅法门，虽然不成体系，但结合实践，竟也让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有了一点点进步。
这条“新奇的路”，似乎真的能在坑洼中踩出些许脚印。
几天后，“嗝噗试验区”的规模已经相当可观，噪音水平下降了七八成。虽然景象诡异，但比起之前的精神摧残，计书宝觉得耳根子清净了就是天堂。
他甚至开始琢磨，是不是该给于竹申请个“灵兽谷特聘噪音顾问”的虚职。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他们这番胡闹，虽然刻意避开了人多眼杂的时段，但灵兽谷并非只有他二人。
一些负责其他区域照料工作的外门弟子，渐渐注意到了这片“奇珍异雀”聚集地的异常。
这一日，于竹刚对着一群新引来的爆鸣雀成功施展了“打嗝术”，正和计书宝蹲在一起，观摩一只羽毛变成彩虹色、叫声如同卡痰的爆鸣雀时，一个略带惊讶和戏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计师弟，你这边……什么时候成了杂耍园子了？这些爆鸣雀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是你终于被它们逼疯了，开始对它们进行……嗯，艺术改造？”
计书宝浑身一僵，于竹也暗道一声不好。两人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同样外门弟子服饰，但神色间带着几分倨傲的青年，正抱臂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些“变异”雀鸟。
他是负责相邻区域灵禽照料的弟子，名叫赵干，平时与计书宝关系泛泛，颇有些竞争心思。
计书宝脑子飞快转动，干笑道：“赵师兄说笑了，哪是什么艺术改造……是……是于竹师弟在帮我试验一种新型的……嗯……‘行为矫正疗法’！对，疗法！”
“行为矫正疗法？”赵干挑眉，目光落在了一身朴素、灵力波动微弱的于竹身上，显然没把这个陌生的“师弟”放在眼里。
“用打嗝和变毛色来矫正？真是闻所未闻。计师弟，你可别病急乱投医，弄出什么乱子来，到时候执事怪罪下来，你可担待不起。”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怀疑和一丝幸灾乐祸。显然，计书宝这边的“异常”情况，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甚至可能是一种潜在的把柄。
于竹心知麻烦来了。他们的“大业”，第一次迎来了外部的审视和潜在的危机。
这条“新奇的路”，前方似乎不仅有意外的“惊喜”，还有来自同门的质疑和宗规的隐患。
于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糊弄过去，却见赵干已经弯下腰，仔细盯着那只彩虹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似乎，并不只是来看笑话那么简单。
新的风波，已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