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白慕笙忽然开口，打破了满院的静谧慵懒。
“对了。”她放下话本，坐直了些，眼中那丝惯常的闲散褪去，染上几分难得的认真，“一年时间到了，我那塔也该开启了。”
“塔？”墨昭仪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是…试炼塔？”
她自然不会忘记，一切纠葛的起点，便是青治城中那座看似平凡无奇、却内藏乾坤的试炼塔。正是在那里，她走投无路下闯入禁区，遇见了改变她一生的白慕笙。
“嗯。”白慕笙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躺椅扶手，“当初为了省事，扔那儿自动运转，定了个一年之期。算算日子，就是这几天了。塔内规则自成一体，这次开启，想必会吸引不少周边区域的修士前来碰机缘。”
她说着，目光转向墨昭仪，唇角弯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怎么样，小昭仪，有没有兴趣回去看看？今时不同往日，再去闯那试炼塔，感觉定然截然不同。”
墨昭仪的心跳悄然加速。回去？以她如今金丹圆满、身负无瑕道基与寂灭剑意的实力，再去看那座曾让她感到绝望又给予她希望的塔？
这是慕笙的塔。是她们缘起的地方。
“好。”她没有丝毫犹豫，清冷的眸中映出廊下的光和眼前的人，“我去。”
“这才对嘛。”白慕笙满意地笑了，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老是窝着骨头都要软了，正好出去活动活动。顺便看看，这次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小家伙冒出来。”
她语气轻松，仿佛只是要去郊游踏青，而非主持一座足以引动一方风云的试炼塔开启。
“何时动身？”墨昭仪问道，下意识地开始思索需要准备些什么。虽然以她们如今的实力，青治城内已无甚可惧，但那毕竟是慕笙的隐秘之地，需得郑重。
“明日吧。”白慕笙踱步到院中，仰头看了看天色，阳光在她白皙的脸上跳跃，“宜出行，宜…看热闹。”
她总是这样，看似随性，却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消息很快在墨家小范围内传开。
紫竹听闻，练剑的动作猛地一顿，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渴望与战意。试炼塔！白小姐提及的目标！她苦修一年，修为已至筑基后期，距离巅峰仅一步之遥，所付出的一切汗水和努力，不就是为了那一刻吗？
她立刻找到白慕笙，恭敬却坚定地请求同行。
白慕笙瞥了她一眼，感受到她身上沉稳了不少的气息和那股锐意进取的劲头，点了点头：“可。自己去争。”
简单五个字，却让紫竹激动得指尖发颤，深深一礼：“紫竹定不负小姐期望！”
肖震天自然是留守墨家。有他这尊元婴大能坐镇，足以确保墨家安稳无忧。他憨厚领命，并无异议。
宋毅和小女儿前来送行，玉娘虽记忆未复，却也本能地感知到白慕笙的重要性，捧着新做的几样便于携带的灵食点心，眼中满是感激。
翌日清晨，天光熹微。
白慕笙依旧是那身惯常的素白男袍，墨发高束，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只是眉眼间的慵懒随意，如何也掩不住。
墨昭仪与紫竹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墨昭仪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气质清冷，金丹圆满的修为引而不发。紫竹则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深紫色束腰练功服，眼神锐利，气息凝练。
白慕笙袖袍随意一拂，空间微微波动。
三人身影瞬间自墨家庭院消失。
……
试炼塔广场。
与一年前的冷清不同，今日的广场人声鼎沸，黑压压地挤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修士。炼气、筑基居多，甚至还有几道属于金丹期的隐晦气息混杂其中。
一年前墨家大小姐在此获得机缘、继而墨家绝地翻身的传闻，早已传遍周边区域。加上试炼塔本身的神异早已通过过往闯关者之口流传开来，此次听闻宝塔将再次开启，自然引来了无数渴望机缘、一飞冲天的修士。
人群熙攘，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这次墨家那位也会来！”
“可是那位…白公子？嘶…听说刘家、常家覆灭都与他有关！”
“何止！凌霄宗知道吧？据说那位前辈曾亲自登门，连宗主都跪地求饶……”
“真的假的？那今日岂不是能见到真人了？”
各种压低的议论声交织，好奇、敬畏、渴望、嫉妒…种种情绪在人群中弥漫。
忽然——
广场中央，那座沉寂了一年、古朴无华的石塔，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塔身表面那些玄奥的符文依次亮起，流转着淡淡的光华。
“要开了！试炼塔要开了！”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所有目光都炽热地投向塔身。
就在此时，广场边缘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三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仿佛他们一直都在。
为首一人，白衣墨发，容颜精致绝伦，气质慵懒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尊贵，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正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沸腾的人群。
她身侧，一左一右站着两名女子。一人青衫清冷，身姿挺拔，容貌极盛，却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寒剑气。一人紫衣凝练，眼神锐利，背负长剑，战意隐隐。
他们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空间波动，也没有散发出任何迫人的威压。
但奇异地，原本喧闹无比的广场，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扼住了声音，迅速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从发光的试炼塔，转向了这突然出现的三人身上。
落针可闻。
白慕笙对这片死寂恍若未觉，她抬眸，望向那座符文完全亮起、塔门正在缓缓洞开的试炼塔，轻笑一声，清越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呵，倒是准时。”
“昭仪，紫竹，走吧。”
“故地重游，看看这次…能钓出些什么有意思的鱼来。”
试炼塔厚重的石门缓缓洞开，露出其后幽深莫测、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通道。门外广场上的人群在经过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更加热烈的骚动，无数道目光在发光的塔身和那三位突兀出现的身影间来回逡巡，贪婪、敬畏、好奇交织。
白慕笙却对身后的喧嚣恍若未闻，她唇角微扬，侧头对墨昭仪和紫竹道：“进去吧。塔内自有法则，一切小心。”
话音未落，她身影微微一晃，竟如青烟般凭空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墨昭仪与紫竹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坚定。两人不再犹豫，身形掠动，化作一青一紫两道流光，率先投入那漆黑的塔门之中。
她们的进入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广场上所有人的热情！
“进去了！她们进去了！”
“快冲啊！机缘就在眼前！”
“别挤！让我先进！”
人群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涌向塔门。炼气、筑基修士们争先恐后，甚至发生了推搡和踩踏，几位自持身份的金丹修士则冷哼一声，周身气息微放，震开周围人群，不紧不慢地踱步入内。
然而，所有人在踏入塔门那层无形光膜的瞬间，无论先前是何等修为，身上涌动的灵光皆骤然熄灭！
“我的灵力！怎么回事？”
“神识也无法离体了！”
“这塔…这塔会吞噬修为！”
惊惶的呼喊在塔内第一层广阔的空间中回荡。人们发现，自己苦修多年的灵力如同被上了重重枷锁，彻底沉寂在丹田深处，无法调动分毫。强大的体修感觉身体变得沉重迟钝，剑修觉得手中剑器重若千钧，法修更是彻底失去了与天地灵气的感应。
此刻，无论你是炼气小修还是金丹大能，在这试炼塔的神秘法则之下，都被拉回了同一起跑线——仅凭最原始的肉身力量、意志本能以及战斗经验。
塔内光线晦暗，只有墙壁上不知名的苔藓散发着微弱的幽光，映照出人们惊慌失措的脸庞。
……
试炼塔第十层，塔顶。
这里与下方各层的昏暗压抑截然不同。
穹顶并非石质，而是一片无垠的深邃星空，星辰璀璨，缓缓流转，投下清冷辉光。中央是一座白玉雕成的宽大莲台，莲台上方，悬浮着数十面清澈如水的光镜，每一面光镜中都清晰地映照出塔内各层、各区域正在发生的情景——从第一层涌入的混乱人群，到更高层数中已然开始的试炼。
白慕笙慵懒地斜倚在莲台中央，身下是柔软的云锦软垫。她手边漂浮着一盏碧玉酒壶，壶嘴自斟自饮，醇厚的酒香氤氲在清冷的星辉中。
她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那些光镜，如同观看一场盛大戏剧的观众。
“唔，法则运转正常，修为压制彻底…不错。”她轻声自语，指尖在空中随意划动。
随着她的动作，几面主要的光镜微微调整了角度和大小，将一些她认为“有潜力”或“有趣”的身影凸显出来。
“好了，小家伙们，游戏开始。”白慕笙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清越的声音在空旷的塔顶回荡，却无人听闻，“塔的法则已生效。现在，由我来为你们指定前几层的试炼规则。”
上次开启时，塔内的的规则较为简单，确保了至少会有一人抵达塔顶，获取奖励以宣传试炼塔的真实性。
而这次规则随机，且更难，总会有几人不止一次来到试炼塔，若是相同，未免失去一些趣味。但前三层，白慕笙想自己做些有趣的事。
她伸出纤长手指，指尖流淌着淡淡的星辉，如同拨动无形的琴弦，对着那些光镜轻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