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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瞬间被低气压笼罩的家。单元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那声响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门内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门外世界嘈杂却真实的生活气息。他站在老旧楼道昏暗的光线下,背靠着冰凉斑驳、墙皮有些脱落的墙壁,深深地、贪婪地、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吸了几口楼道里混合着灰尘、邻家饭菜味和淡淡霉味的空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刚从深水里浮上来,急需氧气的补给。心脏还在“咚咚”地、不受控制地擂着鼓,撞击着胸腔,那声音在他耳膜里嗡嗡作响。胸腔里堵着的那团棉花,又湿又重,似乎并没有因为离开那个令人压抑的空间而消散多少,反而因为独处而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沉重。女儿碧华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看透人心、带着执拗和决绝的眼睛,外孙女安安天真无邪、不谙世事、像黑葡萄一样纯净的小脸,还有老伴爱景带着责备、无奈又充满焦急劝解的眼神,像走马灯一样,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里高速旋转、交替闪现,搅得他心烦意乱,不得安宁。他烦躁地、近乎粗暴地甩了甩头,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像是要甩掉这些纷乱的、令人不适的思绪,然后迈开步子,脚步有些虚浮、沉重地,一级一级走下那熟悉的、水泥边缘已经磨损的楼梯,皮鞋底踩在粗糙的水泥台阶上,发出空洞而单调的回响,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的心上。

初夏上午八九点钟的阳光,已经褪去了清晨的柔和,变得有些灼人,明晃晃、白花花地,像探照灯一样直射下来,照在家属院那片坑洼不平、裂缝处钻出几丛顽强杂草的水泥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斑,空气里开始蒸腾起一股热浪。院里有几个退了休的老邻居,正聚在那棵枝繁叶茂、投下大片阴凉的老槐树下,坐在自带的小马扎上,一边摇着破旧的蒲扇驱赶着偶尔飞过的苍蝇,一边在石制的小棋盘上“厮杀”,为了一步棋争得面红耳赤。看到他低着头、脚步匆匆地从单元门里出来,其中一个姓赵的老头抬起眼皮,热情地扯着嗓子打招呼:“老张!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早出门啊?脸色瞅着不太对劲啊,灰扑扑的,没事吧?跟嫂子拌嘴了?”父亲闻言,脚步顿了一下,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极其不自然、肌肉僵硬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像是硬生生扯出来的,他胡乱地摆了摆手,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人对视,含糊其辞地应道:“没……没事没事,能有什么事。就是……就是出去转转,顺便买点菜。”话音未落,脚步却未停,甚至加快了几分,几乎是有些仓促地,径直走出了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院铁门,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

一踏入那条与家属院一墙之隔、却宛如两个世界的熙熙攘攘的菜市场,仿佛瞬间被投入了一个沸腾的、充满原始生命力的海洋。各种声音、气味、色彩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劈头盖脸地扑面而来,将他紧紧包裹、淹没。高亢尖锐、带着各地方言特色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像是在比赛谁的嗓门更亮:“本地黄瓜!顶花带刺!一块五一斤!”“西红柿!沙瓤的!不甜不要钱!”;买卖双方激烈的、充满智慧的讨价还价声,夹杂着偶尔的笑骂;旁边禽类摊位笼子里鸡鸭鹅被惊扰后的“咯咯”、“嘎嘎”的扑腾鸣叫声;鱼贩子那边传来用力刮鱼鳞的“唰唰”声、刀背拍晕鱼头的“砰砰”闷响,以及活鱼在案板上最后挣扎的甩尾声;还有不知哪个角落里小孩子因为想要玩具没得逞而爆发的响亮哭闹声,和同伴们追逐嬉戏发出的无忧无虑的笑声……所有这些声音交织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首喧闹、杂乱、却充满鲜活生命力的市井交响乐,充满了烟火人间的踏实感。空气中弥漫着复杂而浓烈的气味:刚出土的蔬菜带着泥土的清新和微腥;活鱼水产区散发着强烈的、咸腥的海水味和鱼腥味;熟食摊位上飘来诱人的、混合了各种香料的卤肉香味,令人食指大动;还有因为人群拥挤、天气炎热而散发出的汗味、防晒霜味,以及地面偶尔的积水蒸发带来的淡淡腥臊气……这一切丰富、混杂、甚至有些粗粝的气息,反而奇异地冲淡了他心中那份郁结的、无处发泄的沉闷和压抑,像一阵强风,吹散了心头的迷雾。他被迫从那个令人心烦意乱、充斥着无声硝烟的家庭小世界里抽离出来,不由自主地投入到这鲜活、粗糙、喧嚣、却无比真实、充满动感的烟火人间,成为一个普通的、为一日三餐奔波采购的老头儿。

他是这里的常客,几十年了,风雨无阻,哪个摊位卖什么品质的菜,老板什么脾气秉性,价格公道不公道,他都门儿清,心里有一本明账。刚走进以售卖本地时令蔬菜为主的第一排摊位,那个常年守着入口处第一个、位置最好、用红色防雨布搭着棚子、脸膛被晒得黑红发亮、嗓门洪亮得像自带扩音器的老李头就一眼看见了他,隔着攒动的人头和堆积如山的蔬菜,就扯着大嗓门喊:“哎呦!张师傅!有些日子没见您了!今儿个气色瞅着不错啊!精神!来来来,看看我这儿!刚从我自家地里摘下来的黄瓜,您摸摸,还带着露水呢,顶花带刺,嫩得一掐一股水儿!还有这西红柿,自然熟的,沙瓤,酸甜口,拌白糖最好!”父亲被这热情的招呼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走过去,机械地随手拿起一根翠绿带刺的黄瓜摸了摸,入手冰凉硬挺,表面的小毛刺扎着手心,确实新鲜。但他心里沉甸甸的,惦记着别的东西,根本没心思仔细挑选,只是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嗯,是挺好,挺水灵。我……我先往里转转,一会儿回来再买。”老李头也是个明白人,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介意,依旧爽朗地笑着,露出被烟熏得黄黑的牙齿:“得嘞!张师傅您忙您的!最好的给您留着!回头见!”

他继续随着人流往里走,目光在琳琅满目、色彩斑斓的各类蔬菜摊位上快速扫过,像是在搜寻特定的目标。卖豆制品的摊位在靠里的位置,摊主王嫂子是个手脚麻利、身材微胖、爱说爱笑、脸上总带着喜庆笑容的中年妇女,她眼尖,老远看到父亲低着头走过来,就笑着大声招呼:“张叔!今儿想买点啥?来块豆腐?今儿早上刚点的卤水豆腐,嫩着呢,您看,颤巍巍,白生生,跟大姑娘的脸蛋儿似的,一碰都怕碎了!”父亲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摊位上那板洁白如玉、方方正正、冒着微微热气的豆腐上,确实新鲜得能闻到大豆的清香。他忽然想起,女儿碧华从小到大,最爱吃他做的麻婆豆腐,那麻辣鲜香、红油赤酱、豆腐嫩滑入味、每每让她吃得鼻尖冒汗、嘴角沾着酱汁还要添半碗饭的场景,瞬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心里一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指了指那块豆腐:“来……来一块。要中间那块,厚实点的,不容易散。”王嫂子哎了一声,利索地拿起薄而锋利的切刀,在旁边清水盆里蘸了一下,熟练地沿着豆腐的纹路,“唰”地切下一大块方方正正、厚薄均匀的豆腐,然后用早就准备好的、带着清香的干荷叶包好,又套上个透明的食品袋,递给他:“张叔,拿好喽!小心点,别碰碎了!回去给碧华妹子做着吃吧?她可是有阵子没回娘家来了,怪想她的!”父亲接过那包带着凉意和植物清香的豆腐,手感冰凉、滑嫩、沉甸甸的,他喉咙有些发紧,只“嗯”了一声,像是从鼻腔里发出的,没多说话,默默付了钱,把豆腐小心地、稳稳地放进手里提着的那个用了很多年、洗得发白、边角都磨破起毛了的旧布兜里,仿佛放进去的不仅仅是一块豆腐。

穿过气味相对清新的蔬菜区,就到了地面总是湿漉漉、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重、更原始腥咸气息的水产区。几个巨大的蓝色塑料盆并排摆开,盆里的氧气泵“咕嘟咕嘟”不停地冒着细密的气泡,各种活鱼在里面懒洋洋地游弋,鳞片在灯光下闪着幽光。但他的目标明确,对两旁叫卖的各种鱼虾视而不见,径直走向那个专卖小龙虾的、用红色大塑料盆占据一角、显得格外醒目的摊位。摊主老马,是个精瘦黝黑、常年围着防水橡胶围裙、手指被水泡得发白起皱的中年汉子,大家都叫他“马虾王”。老马正手脚麻利地用硬毛刷子“唰唰”地刷洗着盆里那些张牙舞爪、活力十足的小龙虾,看到父亲走过来,露出被劣质香烟熏得黄黑的牙齿,笑着招呼:“张哥!来点小龙虾?今早刚从湖边收上来的,青壳硬,底板白,活蹦乱跳,个个都是‘猛将兄’!您看看这精气神!”说着,随手从盆里捞起一只个头中等的,那小龙虾立刻感受到威胁,奋力挥舞着两只粗壮有力、长满锯齿的大螯,发出“咔哒”的威慑声,细长的尾巴也“啪嗒啪嗒”地使劲拍打着老马的手心。

父亲没吭声,默默地蹲下身,凑近那个散发着浓烈腥咸水汽和泥土味的大红塑料盆。盆里,成百上千只小龙虾挤挤挨挨地簇拥在一起,青褐色的背壳在水光映照下泛着油亮的光泽,长长的触须像雷达天线一样敏感地摆动,密密麻麻的步足和腹足不停地划动着清水,发出持续不断的、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充满了一种野性的、蓬勃的生命力。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关节粗大、皮肤粗糙得像老树皮一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挥舞的大螯,拨弄着盆里的龙虾,仔细地审视、挑选着。他的标准明确:要挑那些个头适中、不过分大也不太小、壳色青亮透光、腹部洁白干净、用手捏一下背壳硬实有弹性、在水中活动迅捷、一碰就迅速弹开的。太小的没肉,吃着不过瘾;太大的可能肉质偏老,壳也难剥;壳色太红的他觉得看着吓人,而且他隐约记得,碧华小时候似乎有点怕那种体型巨大、张牙舞爪的龙虾,这种青壳的小龙虾个头适中,看起来“温和”一些,她不怕,反而挺爱吃那股麻辣鲜香的劲儿。他专注地挑着,眼神锐利,表情严肃,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重要、不容有失的筛选,每一只被他选中、捞起的小龙虾,似乎都承载着他某种无法言说、笨拙却无比真挚的心意和补偿。

“老马,”父亲直起身,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腰,对摊主说,“称二斤。挑……挑精神点的,活泛的。”

“好嘞!张哥您就瞧好吧!保证给您挑最好的,个个生龙活虎!”老马爽快地应着,手脚麻利地拿起长柄捞网,眼光毒辣,精准地避开那些行动迟缓或壳色不正的,专挑那些在盆里窜得最快的“活跃分子”捞起来,倒入一个厚实的黑色塑料袋里。小龙虾们在袋子里“哗啦”作响,不安分地抓挠着塑料袋内壁,发出“沙沙”的声响。上秤,老马把秤杆打得高高的,显示二斤三两,“张哥,二斤三两高高的!算您二斤半!老主顾了,零头抹了!”老马豪爽地一挥手。

父亲点点头,没多说什么,从裤兜里掏出用旧手帕包着的零钱,仔细数好付了。接过那个沉甸甸、不断蠕动、散发着鲜活气息的塑料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生命的力量和温度。这鲜活的生命,即将经过他的双手,变成女儿餐桌上的一道凝聚着复杂情感的美味。这个想法,像一缕微弱的光,让他沉重的心稍微踏实了一点点,有了一丝具体可抓握的实在感。

买了这两样主菜,他心里有了点底,又折返回蔬菜区,进行更精细的采购。麻婆豆腐的灵魂郫县豆瓣酱家里还有半罐,但需要配菜来衬托和平衡味道。他走到那个专卖葱姜蒜和各种调味香料的摊位,摊主是个头发花白、沉默寡言、总是低着头整理货物的老太太。他指了指:“来块老姜,小点的就行。”要拍碎炝锅,释放辛香;“再来几根小香葱。”要切成细细的葱花,最后撒上增香提色;“蒜头来几瓣。”拍扁切末,增加复合香味。接着,他又走到一个专卖番茄的摊位,挑了几个颜色鲜红、捏起来软硬适中、自然熟透的西红柿,准备做个简单快手的西红柿鸡蛋汤,用它的酸甜清爽来解麻辣的腻。目光扫过旁边的摊位,看到有嫩绿饱满、豆荚鼓胀的毛豆,他又心中一动,称了一斤。心想晚上闲着没事,可以用盐水加点八角、花椒煮个五香毛豆,给老伴和女儿当看电视时磨牙的零嘴,边剥边聊,就像以前很多个夏天的夜晚一样。

他意识到,自己的每一个采购决定,似乎都不仅仅是机械地遵循菜谱上的条目,更夹杂着他对家人长期形成的饮食习惯、口味偏好那种细致入微的体察和记忆,是一种无声的、融入骨子里的关怀。就像他买毛豆时,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碧华小时候,夏天夜晚,一家人摇着蒲扇,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围着一个盆,一边漫无边际地闲聊,一边慢悠悠地剥着毛豆,豆壳堆成小山,碧绿的豆仁滚落碗中,碧华那时候话多,笑声清脆,像屋檐下被风吹动的风铃。他的眼神在挑选那些西红柿、毛豆时,偶尔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对往昔时光的短暂追忆,那是一种深藏在心底、不轻易示人的温情。

东西买得差不多了,那个旧布兜已经被塞得鼓鼓囊囊、满满当当,沉甸甸地坠着手,勒得手指有些发麻。装着小龙虾的黑色塑料袋也不安分地动着,隔着袋子能感觉到那些小生命的挣扎。他提着这些“战利品”,准备打道回府。经过熟食区,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经过长时间炖煮才能形成的复合卤香味,诱人食指大动。他脚步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走到了那个他算是熟客、招牌略显陈旧但口碑不错的“老字号”卤味摊前。隔着明亮的玻璃橱窗,能看到里面整齐码放着的油光发亮、酱红色的卤猪蹄,纹理分明、深褐色的卤牛肉,肥嫩饱满、色泽诱人的卤鸡爪、鸡翅。他的目光在卤鸡翅上停留了片刻,他记得碧华挺喜欢吃这家的卤鸡翅,尤其是喜欢那个带着微甜回甘的独特酱香味,说比别家的好吃。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指了指那堆个头均匀、色泽红亮的鸡翅中:“来……来四个鸡翅中。”摊主是个话不多的年轻人,应了一声,熟练地用夹子夹起四个鸡翅,放在电子秤上,然后又舀了一勺浓稠油亮、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卤汁,均匀地浇在鸡翅上。父亲心想,这也算加个菜,让晚餐更丰盛点,让女儿吃得开心点。

提着这最终沉甸甸的大包小包,走出人声鼎沸、气味混杂的菜市场,重新回到相对安静、只有车流声和行人脚步声的街道上。午前的阳光更加炽烈、毒辣了,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晒得他额头、脖颈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衬衫也湿了一小片。手里的重量实实在在,勒得他手掌发红,但也清晰地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和即将要做的事情。来时心里那团乱麻般的愤怒、无奈、心疼和无力感,似乎被这具体而微、充满生活气息的采购活动暂时压制、理顺了一些。那些宏大的、无解的情绪,被一种更实际的、“做点什么”的迫切冲动所取代。他无法用言语抚平女儿的委屈,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和女儿做出的决定,但他可以为他做一顿她从小就喜欢吃的、充满“家”的味道的饭菜。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直接、也最笨拙、最属于他的表达关心和弥补的方式。

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的脚步不再像刚出门时那样沉重、虚浮和慌乱,虽然依旧沉默不语,眉头也没有完全舒展,但步伐明显踏实、稳定了许多,带着一种明确的目的性。他的脑子里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一遍遍地盘算着、演练着回去后的每一个步骤:得先处理小龙虾,这是个麻烦活,要一个个刷洗干净,剪去头部的沙囊,抽掉虾线,最费时间,得趁新鲜赶紧弄;豆腐要先用淡淡的盐水浸泡一会儿,这样烧的时候不容易碎,能保持完整的形状;米饭要提前淘好下锅焖上,火候要掌握好,不能太软也不能太硬;葱姜蒜要分别处理好,姜要拍松,蒜要拍扁切末,葱要分出葱白葱叶……这些琐碎的、具体的、需要动手操作的程序和细节,占据了他的思维空间,反而让他从那些纠缠不休的、令人沮丧的宏大情绪中暂时抽离出来,获得了一种奇异的、专注于当下的平静。

当他终于提着沉甸甸的、散发着各种食材原始气息的购物袋,再次站在那扇熟悉的、漆皮剥落的单元门口时,他的心情相比离家时已经平复了许多,虽然依旧复杂。他站在门口,并没有立刻敲门或掏钥匙,而是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为自己打气,也像是最后一次整理纷乱的思绪。然后,他才伸出手,推开了那扇门。门内,等待着他的,是将这些带着市场气息的原材料转化为充满心意美味的厨房“战场”,以及一场依旧需要他小心应对、充满了微妙情绪的家庭晚餐。而此刻,他手中这些还带着泥土、水汽和鲜活生命力的食材,便是他唯一的、沉默的、却也是最有力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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