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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考场外的暗战

考试的日子终于到了。

那天一大早,周建军换上了自己最体面的一套半旧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紧张。苏小曼更是破天荒地出现在了周家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笔记本,美其名曰“最后再给建军哥划划重点”。

两人站在院门口低声交谈,苏小曼时不时用手帕给周建军擦擦并不存在的汗,姿态亲昵。周建军则是一脸受用,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我和婆婆在屋里冷眼看着。

“呸!一对狗男女!”王秀兰低声啐了一口,脸上满是鄙夷,“演给谁看呢!”

我笑了笑,没说话。跳得越高,摔得越惨。让他们再得意一会儿。

周建军意气风发地出发了,苏小曼一直把他送到村口,那望穿秋水的模样,仿佛送丈夫出征的小媳妇。

等他们都走了,王秀兰才拉着我坐下,神色严肃地说:“闺女,成败就在今天了。妈安排的人,会在考场外面盯着,也会留意那个陈副主任的动静。只要他们敢搞鬼,咱们就能抓个现行!”

我点点头,心里也有些紧张。虽然婆婆说得笃定,但凡事都有万一。

一整天,村里都弥漫着一种躁动的气氛。家有考生的人家都翘首以盼,议论着谁能鲤鱼跃龙门。

我和婆婆表面如常,该做饭做饭,该喂鸡喂鸡,但心思早就飞到了县城的考场上。

傍晚时分,出去打听消息的人陆续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人意外——考场一切正常,没听说有什么舞弊事件发生,考试顺利进行。

周建军是跟着大队人马一起回来的,脸上带着考完试后的疲惫,但眼神亮得惊人,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逢人便说“题目不难”、“发挥得还行”。

苏小曼更是早早等在村口,见到周建军,立刻迎了上去,两人又是一阵低声细语,苏小曼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带着甜蜜的笑容。

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晚上,婆婆找来的那个“关系”悄悄捎来了口信。原来,周建军和苏小曼确实准备了钱,也想走陈副主任的门路。但不知道是陈副主任临时改变了主意,还是收到了什么风声,今天格外谨慎,根本没接他们的茬儿,甚至连面都没露。周建军的考试,完全是凭他自己的本事考的。

“这么说,他可能……真的考得不错?”我皱起了眉头。如果周建军凭真才实学考上了,那我们之前的布置岂不是白费了?虽然打赌赢了,他没钱“打点”也考了试,但结果若是他考上了,依旧会让他和苏小曼得逞。

王秀兰的脸色也有些凝重,她在屋里踱了几步,突然停下,眼神锐利:“不对!这里头肯定还有事!那个陈副主任为什么不接他们的钱?是嫌少?还是有了更好的选择?或者说……他知道了我们在背后活动?”

我心头一跳。婆婆的担心不无道理。如果那个陈副主任察觉到了什么,甚至反过来被周建军他们说服,那我们就被动了。

“妈,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王秀兰斩钉截铁,“等成绩出来!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点马脚都不露!就算他周建军真考上了,只要他没走关系,咱们愿赌服输,认了!但他想顺顺利利地甩掉你,跟那个苏小曼双宿双飞?做梦!妈还有的是办法治他们!”

看着婆婆眼中熟悉的狠劲儿,我稍稍安心。是啊,就算最坏的情况发生,我们也未必没有还手之力。更何况,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接下来的几天,是在一种焦灼的等待中度过的。周建军俨然已经以工人自居,说话做事都带上了几分优越感,对我和婆婆更是爱搭不理。苏小曼也是春风满面,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成为城里人的那一天。

村里关于周建军肯定能考上的传言愈演愈烈,连带着看我的眼神,都从同情变成了隐隐的怜悯,仿佛我已经是那个即将被休弃的“下堂妇”。

我和婆婆顶着这些压力,按兵不动。

第十二章:惊天逆转

成绩公布的日子,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那天下午,大队部的喇叭突然响了起来,通知所有参加农机站招工的考生及其家属,立刻到大队部集合,有重要事情宣布。

全村都轰动了!

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大队部,都想第一时间知道结果。

周建军激动得脸都红了,整理了好几次衣领,在苏小曼鼓励的目光中,挺直了腰板往外走。临走前,他还特意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充满了胜利者的炫耀和即将解脱的快意。

我和婆婆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我们知道,谜底即将揭晓。

大队部院子里挤满了人,议论纷纷,气氛热烈又紧张。公社来的干部和大队书记、队长都站在前面的台阶上,表情严肃。

周建军挤到了最前面,昂首挺胸,准备接受属于自己的荣耀。

公社干部清了清嗓子,拿起一张红纸,开始念录取名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经过严格考核和政治审查,本次我县农机站招录的两位同志是——”干部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前进公社,王家庄生产大队,王志强!”

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一个黑壮的小伙子激动地跳了起来。

周建军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但还能保持镇定,毕竟还有一个名额。

干部继续念道:“另一位是,红旗公社,小河沿生产大队,李卫东!”

名字念完,院子里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没有周建军!

周建军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台上的干部,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他身边的苏小曼,脸上的笑容也彻底僵住,变得惨白。

“不可能!这不可能!”周建军终于嘶吼出来,声音尖锐刺耳,“我考试分数肯定比李卫东高!我打听过的!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状若疯狂的周建军。

台上的干部皱起了眉头,脸色沉了下来:“周建军同志!注意你的言行!录取名单是经过县里统一核定,绝对公平公正!你的分数是不低,但综合评定下来,李卫东同志更符合我们农机站的要求!”

“综合评定?什么综合评定?!”周建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地大喊,“是不是有人搞鬼?是不是……”

“周建军!”大队书记厉声打断他,“你胡说八道什么!再扰乱秩序,就把你轰出去!”

“我不服!我要去县里告你们!”周建军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红着眼睛吼道。

就在这时,那位公社干部冷笑一声,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一张纸,扬了扬:“周建军同志,你不服?正好,我们这里还收到了一份关于你的举报材料!”

举报材料?!

这四个字如同平地惊雷,把所有人都炸懵了!

周建军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那张纸。

干部展开信纸,朗声念道:“举报信中指出,考生周建军,在备考期间,与插队知青苏小曼同志关系暧昧,行为不端,严重影响社会风气和家庭和睦。并且,有试图通过不正当手段,贿赂招工领导干部的嫌疑!经我们初步核实,虽然后者证据不足,但前者情况基本属实!像你这样品行有亏的人,我们农机站是绝对不会录用的!”

“轰——!”

院子里彻底炸开了锅!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面如死灰的周建军和浑身发抖的苏小曼身上!鄙夷、嘲讽、幸灾乐祸……各种目光几乎要将他们淹没。

贿赂领导?行为不端?品行有亏!

这些帽子扣下来,不仅彻底断送了周建军这次的前程,甚至可能影响他以后所有的招工、推荐!

完了!周建军彻底完了!

苏小曼也完了!一个背着“勾引有妇之夫”名声的女知青,以后在村里的日子可想而知!

我站在人群里,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心里也是波澜起伏。我看向身边的婆婆,她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冰冷和快意。

原来,这就是婆婆的后手!

她根本没有去堵周建军走关系的门路,或者说,那只是虚晃一枪。她真正的杀招,是这封直指周建军品行,并且“恰好”在公布成绩这天送达的举报信!

釜底抽薪,一击毙命!

“不……不是这样的……是诬陷!是林晚秋!是王秀兰诬陷我!”周建军像是疯了一样,指着我和婆婆的方向,目眦欲裂。

王秀兰往前一步,站在了所有人面前,她脸上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失望和痛心,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建军,我的儿啊!事到如今,你还不醒悟吗?妈之前苦口婆心劝你,让你收收心,跟晚秋好好过日子,你听了吗?你和苏知青那些事,村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还需要别人诬陷吗?你自己拍拍良心,你对得起晚秋,对得起这个家吗?”

她这番话,以一个痛心疾首的母亲身份说出,情真意切,瞬间赢得了所有人的同情和理解。是啊,王秀兰之前护着儿媳妇,打压儿子,原来是因为早就知道儿子做了亏心事!真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婆婆!

舆论的天平,彻底倒向了我们这一边。

周建军看着母亲那“痛心”的眼神,看着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看着身边苏小曼惨白慌乱的脸,再看看站在母亲身边、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我……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啊——!”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猛地推开身边的人,像疯了一样冲出了大队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苏小曼也想溜走,却被几个看热闹的妇女拦住,冷嘲热讽,羞得她无地自容,捂着脸痛哭起来。

一场原本属于周建军的“荣耀时刻”,变成了他身败名裂的审判台。

我和婆婆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默默离开了喧嚣的大队部。

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妈,那举报信……”我轻声问。

王秀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内容都是真的,只不过 timing 刚刚好。他既然敢做,就要敢当。妈只是帮他把这些事情,放到该看到的人面前而已。”

我明白了。婆婆没有捏造事实,她只是选择了一个最致命的时间点,引爆了这一切。这让周建军和苏小曼连反应和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那他贿赂……”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王秀兰淡淡道,“他确实想了,也确实去找了人,这就够了。不需要确凿证据,只要怀疑的种子种下,就没人敢再用他。”

高明!实在是高明!

我不得不佩服婆婆的手段和心计。重生一次,她不再是那个被儿子蒙蔽、最终凄惨死去的糊涂母亲,而是一个精通人情世故、善于利用规则、一击必杀的复仇者。

回到家里,气氛压抑得可怕。

周大海蹲在门口,唉声叹气,仿佛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西屋里传来周建军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和摔打东西的声音。

我和婆婆没有理会,径直回了东屋。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混乱。

“闺女,这下,咱们算是出了口恶气。”王秀兰拉着我的手,眼里有轻松,也有疲惫。

“嗯。”我点点头,心里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畅快。周建军是罪有应得,但看着一个曾经熟悉的人(尽管是名义上的丈夫)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坠落,还是有些唏嘘。

“别心软。”婆婆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语气变得严厉,“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想想他们上辈子是怎么对我们的!”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那点不必要的同情:“妈,我知道。我只是在想,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周建军名声扫地,前途尽毁。他和苏小曼狗急跳墙,会做出什么事?我们和他在一个屋檐下,又该如何相处?

王秀兰眼中寒光一闪:“怎么办?当然是趁他病,要他命!不把他们彻底按死,难道等他们缓过劲来再咬我们一口吗?”

她凑近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决绝:

“晚秋,是时候了——妈要让他们,把吃了咱们的,连本带利,全都吐出来!这个家,也是时候该分个清清楚楚了!”

第十三章:分家!彻底切割!

大队部风波后的周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周建军把自己锁在西屋,不吃不喝,只有偶尔传出的压抑嘶吼和摔打声证明他还活着。曾经意气风发的青年,一夜之间变得如同困兽,眼神浑浊,胡子拉碴,身上散发着颓败和戾气。

苏小曼更是彻底成了过街老鼠,连知青点都待不下去,据说整日以泪洗面,躲在屋里不敢见人。村里关于她“破鞋”、“狐狸精”的骂声不绝于耳,她的回城希望,随着周建军的倒下和自身名声的败坏,几乎变得渺茫。

村里人看我们家的眼神更加复杂,有同情王秀兰和我遇人不淑的,也有暗中嘀咕王秀兰手段太狠、毁了亲生儿子的。但这些流言蜚语,丝毫动摇不了婆婆的决心。

她说到做到。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一家人都坐在堂屋,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连一向沉默的周大海都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压抑,不停地搓着手。

王秀兰坐在主位,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扫过垂头丧气的周大海,又冷冷地瞥了一眼西屋紧闭的房门,最后落在我身上,微微点了点头。

她清了清嗓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今天,把大家叫到一起,是说一说分家的事。”

“分家?”周大海猛地抬起头,嘴唇哆嗦着,“秀兰,这……这建军刚……家里就这几口人,分什么家啊……”

“几口人?”王秀兰冷笑一声,“心都不在一块了,硬捆在一起有什么用?等着被某些黑了心肝的拖累死吗?”

西屋的门“哐当”一声被从里面拉开,周建军如同恶鬼一样冲了出来,眼睛赤红地瞪着王秀兰,声音嘶哑:“分家?你想把我赶出去?你好狠的心!我可是你亲儿子!”

“亲儿子?”王秀兰站起身,与他毫不退缩地对视,眼神里是彻底的冰冷和失望,“周建军,从你为了那个苏小曼,想把晚秋推进河里那天起,从你想着拿全家的血汗钱去填外人无底洞那天起,你就不配当我王秀兰的儿子!我狠心?我要是真狠心,当初就该让你淹死在河里,也好过让你现在出来丢人现眼,祸害家人!”

她的话像一把把刀子,直插周建军的心窝。他踉跄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指着王秀兰,又指着我,浑身颤抖:“好……好……你们……你们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联合起来搞垮我!你们不得好死!”

“放肆!”王秀兰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乱跳,“周建军!你再敢口出恶言,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大队部,把你试图贿赂干部、乱搞男女关系的事情坐实了!让你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强大的气场和毫不留情的威胁,瞬间压垮了周建军最后的气焰。他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发出呜呜的、如同受伤野狗般的哀鸣。

周大海看着儿子这副模样,老泪纵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心里也有些不忍,但想到原主和他上辈子的所作所为,那点不忍立刻烟消云散。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王秀兰不再看地上的周建军,重新坐下,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个家,必须分。我和大海跟着晚秋过。西屋,还有屋后那片自留地,归周建军。家里的粮食,按人头分。账目……”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周建军:“家里明面上欠队里的口粮钱,还有之前为你读书、娶媳妇欠下的外债,一共一百二十块,我和你爸扛六十块,剩下的六十块,你自己负责。至于其他的……”

她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各房的钱财物件,各自处理。我和晚秋辛苦攒下的,是我们娘俩的棺材本和活命钱,跟你周建军,没有任何关系!”

这话彻底断绝了周建军任何想觊觎我们“小金库”的念头。

周建军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绝望:“六十块外债?我拿什么还?你们这是要逼死我!”

“那是你的事!”王秀兰毫不心软,“有手有脚,挣工分也好,自己想别的办法也罢,饿不死你!你要是还是个男人,就自己把这债扛起来!”

分家的条款,在王秀兰的强势主导下,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地定了下来。周大海默许了,周建军在绝对的弱势和母亲的威压下,最终也只能血红着眼睛,在分家协议上按下了手印。

看着那鲜红的手印,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和周建军,在法律和情理上,都彻底切割开了。虽然暂时还没离婚(婆婆说时机未到),但我们已经成了两家人。

周建军拿着那份对他来说近乎屈辱的分家协议,像游魂一样回到了西屋。

王秀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痛楚,但随即被更深的决绝覆盖。她转身,握住我的手,低声道:“闺女,别怪妈心狠。不断了他的指望,他永远不知道天高地厚,永远会想着趴在我们身上吸血。只有这样,咱们才能真正开始咱们的新生活。”

我用力回握她的手:“妈,我懂。”

分家,不是结束,而是我们婆媳真正意义上独立自主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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