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金地板在哀鸣，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响。
无数银色的液态金属如同沸腾的水银，违背重力规则地在墙壁与天花板上疯狂蔓延，将整个隔离区化作一座银色的金属牢笼。
马天荣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斥在每一寸空间内的银色数据流。
这些数据流忽而凝聚成锋利的尖刺，忽而化作无形的网罗，带着冰冷的规则之力，封锁了所有的闪避空间。
普通的物理攻击落在那上面，只会穿透过去，溅起几朵无关痛痒的涟漪，就像是用刀去劈砍流水。
“没用的！云竹，你的力量在这个维度毫无意义！”
空气中回荡着马天荣那经过合成的电子音，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癫狂与嘲弄，仿佛他已经化身为这里的神明。
“我现在是数据的幽灵，是规则的投影。你的拳头再硬，能打碎一道数学公式吗？能抹除一个物理定理吗？”
话音未落，一道银色长鞭毫无征兆地从云竹脚下的阴影中探出，如毒蛇吐信，直取他的咽喉。
云竹侧身，动作快如鬼魅。
长鞭擦着他的脖颈掠过，被击中的空气瞬间扭曲，呈现出诡异的马赛克状像素块。那是空间坐标被强行篡改后留下的痕迹，若是肉体凡胎被击中，恐怕瞬间就会被分解成一堆乱码。
云竹眼底的金芒流转，创世面板的数据流在视网膜上疯狂刷新，将眼前这看似无解的攻势拆解成无数条基础代码。
【目标状态：量子化\/实体化高频切换】
【物理免疫率：99%】
【建议方案：能量过载或底层逻辑干扰】
“公式？”
云竹站定，任由周围的银色数据流疯狂舞动，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轻蔑的弧度。
“既然是公式，那就一定有解。只要是程序，就一定有bUG。”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天，声音平静却如同神敕。
“索尔。”
轰隆！
封闭的地下基地内，凭空炸响一道惊雷，震得合金墙壁嗡嗡作响。原本昏暗闪烁的红色应急灯光，瞬间被耀眼至极的金色电芒吞没。
一道魁梧的身影沐浴着雷霆，从虚空中一步踏出。
它的皮肤呈现出古铜色，每一块肌肉都像是岩石雕琢而成，周身缠绕着狂暴的金色电蛇，宛如雷神降世。
雷霆之子，索尔。
虽然阶位只是战将阶，但在云竹那不讲道理的资源堆砌和神话级雷系法则的喂养下，它的雷霆早已发生了质变。
那不再是普通的自然闪电，而是蕴含了“破邪”与“审判”法则的神罚之雷，是所有灵体与数据生命的天然克制者。
“吼！”
索尔仰天咆哮，双拳重重对撞，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巨响。
天赋发动——万战鸣雷！
无数道金色闪电以它为中心，呈球状向四周无差别爆发。那不仅仅是电流，更是强烈的电磁风暴。
滋滋滋——！
原本流畅游走的银色数据流，在接触到金色雷霆的瞬间，发出了刺耳的电流过载声。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焦糊味，就像是无数电路板同时烧毁。
那些原本虚无缥缈、不可捉摸的数据，被强行从高维状态逼了出来，重新凝结成银色的液态金属，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
马天荣的身影在角落里踉跄显现。
他半边身体还在不断闪烁，像是接触不良的全息投影，那只电子独眼中满是惊恐。
“雷系法则……还是高维雷霆！该死，这怎么可能！”
马天荣那只独眼中红光暴涨，显然没料到云竹还有这种针对性的手段。雷电产生的强磁场，直接干扰了他引以为傲的数据化身躯。
云竹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仙灵，合体。”
银白色的流体瞬间覆盖全身，仙灵机甲那充满科技感的流线型装甲将他包裹，推进器轰鸣，喷射出蓝色的尾焰。
云竹化作一道银色闪电，瞬间欺身而上。
这一拳，没有动用泰坦之力的厚重，也没有使用九幽之力的阴寒。拳锋之上，缠绕着一缕极淡、极细，却散发着诡异绿芒的数据流。
那是创世面板刚刚编写完成的“礼物”。
马天荣下意识地想要虚化躲避，但在索尔那无处不在的雷霆磁场压制下，他的动作慢了半拍，就像是网络延迟的卡顿。
砰！
拳头结结实实地轰在他的胸口。
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巨响，也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那一拳的力量似乎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轻飘飘的，就像是轻轻敲击了一下回车键。
马天荣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阵劫后余生的狂笑。
“哈哈哈哈！就这？你没吃饭吗？这种软绵绵的攻击也想……”
然而，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就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下一秒，他的动作彻底僵住了。那只电子独眼中的红光开始剧烈闪烁，频率快得令人眼花缭乱，甚至冒出了黑烟。
【警告！检测到未知逻辑代码植入……】
【防火墙拦截失败……正在分析……分析失败……】
【逻辑悖论植入：这句话是谎言。】
【运算核心过载……死循环冲突……逻辑崩溃……】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马天荣抱着脑袋，发出痛苦至极的嘶吼。那声音不再是单一的电子音，而是重叠了无数种变调的杂音，听起来毛骨悚然。
无数银色的数据乱码从他的七窍中喷涌而出，在空中胡乱飞舞，组成一个个鲜红的“ERRoR”字符。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会儿变成金属，一会儿变成血肉，一会儿变成乱码，整个人如同一个即将崩坏的游戏模型。
云竹站在他面前，散去了机甲的面甲，露出一张冷漠如冰的脸庞，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
“没什么。”
“只是给你那所谓的‘新主子’，送了个小木马。顺便帮你重装一下系统。”
他伸出手，虚按在马天荣那颗快要炸裂的脑袋上。创世面板全力运转，金色的数据流顺着手臂疯狂灌入。
【正在截获通讯协议……】
【端口破解中……】
【权限获取：γ级（临时代理）】
大量杂乱、冰冷、毫无感情色彩的数据流，顺着马天荣的身体，倒灌入云竹的脑海。那是清道夫内部的通讯网络，是它们猎杀世界的坐标图。
虽然只是最低级的权限，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指令流向，但这足够了。
云竹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嘴角微扬。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们的联络方式。”
他反手一招。
哗啦啦。
九幽镇狱塔的虚影轰然浮现，塔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幽冥气息。数根漆黑的法则锁链如毒蛇出洞，瞬间将还在抽搐、处于宕机状态的马天荣捆了个结结实实。
锁链上的九幽符文亮起，死气侵蚀，彻底封死了他体内紊乱的能量和数据接口。
“把他丢进塔里，单独关押，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醒。”
云竹冷冷地吩咐道。
“留着他，还有大用。这可是个活体信号接收器。”
大黄从虚空中探出那颗硕大的龙头，打了个响鼻，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个半人半鬼的怪物，随后一口咬住被捆成粽子的马天荣，将其拖进了九幽空间的深处。
隔离区重新归于死寂，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还在闪烁火花的断裂电缆。
秦将军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冲了进来，看着眼前这宛如科幻电影般的场景，张了张嘴，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这种级别的战斗，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这些旧时代军人的认知范畴。
“走吧。”
云竹转过身，神色并没有因为胜利而轻松半分，反而更加凝重。
“去见见那位‘女娲’。我有预感，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
基地的最深处，核心区域。
在那厚重的防爆门后，是一间并不宽敞，却异常整洁的实验室。没有复杂的仪器，没有闪烁的灯光，只有恒温系统发出的轻微嗡鸣，显得格外静谧。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全息沙盘。
上面显示的，正是此刻满目疮痍的蓝星。无数刺眼的红点，正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各个城市上空，那是清道夫的实时坐标，像是一张正在收紧的死亡之网。
而在沙盘旁边，一张简陋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本略显陈旧的牛皮笔记本。
云竹走过去，手指轻轻抚过封面。那里没有灰尘，显然经常被人翻看，封皮的边缘已经磨损。
“这是刘卫国那天带回来的唯一东西。”
秦将军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声音低沉而沙哑，透着一股英雄迟暮的悲凉。
“他说，这是他老婆留给全人类的最后一份礼物。也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云竹深吸一口气，翻开笔记本。
并没有想象中晦涩难懂的实验数据或公式。第一页，只有一行娟秀的字迹，透着一股温柔与决绝。
“老刘，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变成了这个世界的一段代码。”
字迹有些潦草，似乎写得很匆忙，甚至能看到几处泪痕洇开的墨迹。
云竹继续往下翻，越看，心跳越快。
“我知道你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我要设计那个游戏，为什么要让我们的世界去和另一个世界碰撞。其实，早在二十年前，我们就观测到了‘清道夫’的存在。”
“它们是宇宙的免疫系统，而我们的文明，因为过度发展灵能科技，触碰了禁忌，被判定为了‘癌细胞’。”
“为了活下去，我们制定了‘补天’和‘方舟’两个计划。”
“补天，是让蓝汐去尝试融合两个世界，寻找共存的可能。但这很难，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方舟……”
云竹的手指顿了一下，指尖微微发白。
“方舟，不是飞船，也不是避难所。”
“它是把整个蓝星文明，包括所有人的意识、记忆、情感，甚至是我们存在的‘概念’，全部数据化。”
“我们将把自己上传到一个高维度的‘数据方舟’里，躲进宇宙法则的夹缝中，以此来欺骗清道夫的扫描。”
“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我们将以一种全新的数字形态永生。赌输了，就是彻底的虚无，连灵魂都不会剩下。”
云竹合上笔记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手中的本子重若千钧。
疯狂。
太疯狂了。
这位从未谋面的“女娲”，竟然想把整个人类文明变成一段幽灵代码，以此来欺骗宇宙的杀毒程序。这就是顶级科学家的浪漫与决绝吗？
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惜舍弃肉体凡胎，也要保留文明的火种。
“那么，现在的关键是……”
云竹转头看向那个全息沙盘，目光灼灼。
“启动仪式。”
秦将军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印着绝密印章的档案，神情肃穆。
“根据‘女娲’留下的说明，启动方舟计划，需要两个条件。”
“第一，一个足够强大的高维信号发射器，作为信标。”他指了指头顶，“基地上方的那座信号塔，就是为此改造的。”
“第二……”
秦将军的目光落在云竹身上，眼神复杂，既有期待，又有不忍。
“一个能够承载数亿人意识数据流，并且拥有世界级权限的‘服务器’。”
“原本，这个角色应该由超级计算机‘伏羲’来担任。但伏羲在第一波攻击中就被摧毁了。”
“现在，只有你。”
秦将军的声音有些颤抖。
“只有你体内那颗世界树的种子，拥有这种算力与容纳度。你是唯一的人选。”
云竹沉默了。
承载数亿人的意识。那不仅仅是庞大的数据量。
那是数亿份喜怒哀乐，数亿份贪婪与恐惧，数亿份濒死前的绝望。
一旦接入，他的灵魂将瞬间变成一个嘈杂的菜市场。稍有不慎，就会被这股洪流冲刷成白痴，甚至直接人格分裂，自我意识彻底崩塌。
更别提，还要在数据空间里，抵御那些无孔不入的病毒与清道夫的攻击。
这是一项必死的任务，是把自己当成祭品摆上神坛。
“我知道这很强人所难。”
秦将军低下了头，这位铁血军人第一次露出了恳求的神色，脊背仿佛弯了下去。
“但那些昏迷的孩子，还有刘卫国……”
“他们的意识现在都被困在那个即将崩溃的缓存区里。如果不把他们拉进方舟，他们就真的死了。”
实验室里陷入了死寂。只有全息沙盘上那些红点在不断闪烁，像是死神的倒计时，每一秒都在敲击着人心。
云竹走到沙盘前，看着那个代表绿湖城的光点。
那是他的家。虽然破败，虽然充满了痛苦的回忆，虽然有着不想见的人。
但那是根。是他在这个宇宙中唯一的锚点。
如果根没了，他在未央星飞得再高，也不过是断线的风筝。
“什么时候开始？”
云竹的声音很轻，却没有任何犹豫，眼神清澈而坚定。
秦将军猛地抬头，眼眶有些发红，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随时。”
“那就现在。”
云竹转身向外走去，步伐坚定，没有回头。
“我在天台等你们。”
……
火种基地，天台。
狂风呼啸，卷起漫天的尘土与废纸，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氧味。
那座高达数百米的巨型信号塔，像是一柄刺破苍穹的利剑，孤独而倔强地矗立在废墟之上。
云竹盘膝坐在塔顶的平台上，身如磐石。
脚下，繁复的灵能矩阵正在士兵们的忙碌下逐渐成型，无数根粗大的电缆连接着信号塔的核心，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他闭着眼，调整着呼吸，将身体与精神的状态调整到巅峰。胸口的世界树图腾散发着柔和的绿光，为这灰暗的世界带来唯一的亮色。
就在这时。
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陡然降临。
云竹猛地睁开眼，瞳孔中倒映着天空的异象。
头顶那片铅灰色的云层，正在剧烈翻涌，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那只巨大的、由亿万复眼组成的监察者之眼，再次出现了。
这一次，它不再是冷漠的注视。那无数只复眼中，同时亮起了刺目的红光，如同亿万颗燃烧的星辰。
它察觉到了。
这里正在酝酿一股足以威胁到它的异常能量波动，那是“病毒”正在试图自我复制。
嗡——！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天际，那是清道夫的进攻号角。
地平线上，涌起了一片银色的潮水。那是数以万计的清道夫γ型，夹杂着体型巨大的β型攻城兽。
它们如同蝗虫过境，吞噬着沿途的一切，向着信号塔的方向，铺天盖地而来。
“看来，客人到了。”
云竹缓缓站起身，衣摆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看着那漫天的神魔，嘴角勾起一抹肆意的狂笑，眼底战意沸腾。
“大黄！乌拉！索尔！玉角！仙灵！”
五声咆哮，震碎苍穹。
五道颜色各异的流光，在他身后冲天而起，化作五尊巍峨的神祗，挡在了那银色狂潮之前。
泰坦暴君龙踏碎大地，虚空风暴主遮蔽天空，雷霆之子执掌刑罚，玉角主宰统御虫群，仙灵机甲寒光凛冽。
“今天。”
云竹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带着不可一世的霸气。
“谁也别想打扰老子做服务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