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紫璎的加入,南下的旅途果然变得生动了许多。
这姑娘就像一只被放出笼子的雀鸟,对沿途的一切都充满了新奇。她不再执着于找叶盛比剑,反而将大部分精力投向了江南的山水之间。
“哇!萧寒陵你看!那片荷花!比醉仙楼池塘里的好看多了!”她指着车窗外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塘,大呼小叫。
“老刘老刘!快停车!那棵树上结的果子看起来好好吃!我去摘几个!”不等老刘反应,紫色身影已经窜了出去,灵巧地攀上树梢,摘下一捧红艳艳的野果,也不洗,在身上蹭蹭就塞进嘴里,酸得龇牙咧嘴,却还笑嘻嘻地分给众人。
甚至看到路边的水牛,她也能兴致勃勃地跑过去,试图跟那庞然大物“交流”一番,吓得老刘赶紧把她拽回来,生怕被牛角顶了。
叶盛依旧沉默寡言,但紧绷的嘴角似乎柔和了些许。有紫璎在,那些潜在的追杀者仿佛也失去了威胁,这姑娘看似大大咧咧,实则警觉性极高,方圆数里内的异常气息都很难瞒过她的感知。有几次小股的试探性袭击,还没等叶盛出手,就被紫璎随手打发了,她还抱怨对方太弱,不够尽兴。
萧寒陵则乐得清静,一边欣赏着紫璎带来的“热闹”,一边继续他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江南的人文地理、风土人情,都成为他印证《弈心诀》和丰富见闻的素材。他时常与沿途遇到的文人墨客、老农渔夫交谈,态度平和,毫无皇子架子,让紫璎看得啧啧称奇,私下里对老刘说:“你们家殿下,一点都不像戏文里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子爷嘛!”
老刘总是得意地一扬下巴:“那是!我们家殿下,心善!”
这一日,一行人行至一处名为“翠微谷”的地方。但见群山环抱,苍翠欲滴,一条清澈的溪流蜿蜒穿行,水声潺潺。行至山谷深处,一道不大的瀑布映入眼帘,高约三四丈,水流如银练般从崖壁倾泻而下,注入下方一汪清澈见底的碧潭中。潭水不深,可见游鱼嬉戏,水汽氤氲,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景色清幽绝俗。
“好地方!”紫璎欢呼一声,跳下马车,跑到潭边,用手掬起清凉的泉水洗脸,发出舒服的叹息。
老刘也忙着给马匹饮水,叶盛则习惯性地勘察四周地形,确认安全。
萧寒陵走下马车,站在潭边,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水汽和草木清香,心神一片宁静。他习惯性地运转起《弈心诀》,并非为了推演什么,只是让心神与这自然之境更好地融合。
然而,就在心法运转的刹那,他眉头微微一蹙。
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感应,从瀑布后方传来!那感觉,并非杀气或危险,而是一种……共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应着他体内流转的《弈心诀》气息!这种感应极其隐晦,若非他此刻心境澄澈,且《弈心诀》已小有成就,绝难察觉。
他凝神细察,目光穿透水幕,落在瀑布后方那模糊的岩壁上。那里,似乎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凹陷。
“叶盛。”萧寒陵开口,声音平静。
叶盛立刻闪身而至:“殿下?”
萧寒陵指着瀑布:“斩断它。”
叶盛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问为什么。对他而言,殿下的命令即是最高指令。他深吸一口气,长剑铿然出鞘!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是凝聚全身剑气,对着瀑布中段,一剑横斩!
“嗤——!”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白色剑罡破空而出!剑罡过处,奔腾的水流竟被硬生生从中截断,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刀斩开,露出了后面湿漉漉的岩壁!瀑布断流虽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但已足够萧寒陵看清——岩壁上,确实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就在水流即将重新合拢的刹那,萧寒陵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已穿过水幕,闪入了那洞口之中!动作之快,让刚刚收回剑的叶盛都微微一惊。
“殿下!”老刘和紫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惊呼出声。
“无妨,我进去看看,叶盛守在此处。”洞内传来萧寒陵沉稳的声音。
叶盛立刻持剑立于瀑布之前,如同一尊门神,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确保不会有任何意外打扰到殿下。
洞口内别有洞天。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室,干燥而洁净,并无野兽栖息痕迹。石室中央,盘膝坐着一具骸骨。骸骨身上的衣物早已风化,只剩下些许碎片,但骨骼却保存得相当完整,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玉质光泽,显然生前是一位修为极高的强者。
骸骨面前的地面上,平整地放着一本颜色泛黄、以某种兽皮制成的书册。书册封面上,以古朴的篆书写着三个大字——《义气诀》。
萧寒陵心中一动。他能感觉到,之前那微弱的共鸣,正是源自这本看似普通的书册。他走上前,对着骸骨恭敬地行了一礼:“晚辈萧寒陵,误入前辈清修之地,打扰了。”
然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拾起那本书册。书册入手微沉,触感奇特。他翻开第一页,上面只有寥寥数行字:
“余一生重诺,轻生死,仗剑天涯,快意恩仇。然天道无常,寿元将尽,不忍此诀失传,特留待有缘。习此诀者,需心怀坦荡,重义轻利。化气为形,聚意成罡,非为杀戮,而在守护。慎之,慎之。”
字迹苍劲有力,透着一股豪迈与沧桑。
萧寒陵快速翻阅了一下,书中记载的并非具体的剑法招式或内功心法,而是一种如何将自身的气血、精神、意志乃至情感,凝聚成形,化为实质力量的法门。其核心在于一个“义”字,心念越是纯粹正直,所能凝聚的力量便越是强大稳固。这确实是一种闻所未闻的奇术。
他心中思忖:自己不愿习剑,不喜争斗,但身处险境,总不能一直依赖叶盛和老刘保护。这《义气诀》听起来更像是一种防御和守护之术,且与心境相关,倒是与自己的《弈心诀》、《无垢观》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许……可以作为一种保命的手段?
他将书册小心收入怀中,再次对骸骨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走出了山洞。
他出来的时机正好,叶盛的剑气效果刚过,瀑布水流轰然落下,重新掩盖了洞口,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殿下,您没事吧?”老刘和紫璎围了上来。
“没事,里面是一位前辈的坐化之地,并无危险。”萧寒陵轻描淡写地说道,并未提及《义气诀》之事。倒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此事关系莫名,他需要先弄清楚再说。
紫璎好奇地看了看瀑布,也没多问。叶盛则一如既往地沉默。
当晚,他们在翠微谷外的一处小镇客栈住下。
夜深人静,萧寒陵独自在房中,却没有立刻拿出《义气诀》观看。他心有疑虑,这种来历不明的功法,贸然修炼恐有不妥。他想了想,起身来到了隔壁老刘的房间。
老刘正准备睡下,见萧寒陵来访,有些意外:“殿下,您还没休息?”
萧寒陵坐下,故作随意地问道:“老刘,你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广博。可曾听说过一种名为《义气诀》的功法?”
“《义气诀》?”老刘闻言,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着,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凝重,“殿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哦,无事,只是白日里听人提起,有些好奇。”萧寒陵掩饰道。
老刘不疑有他,沉吟道:“老奴好像……在很多年前,听一些老辈的江湖人提起过。据说那是几百年前,一位号称‘义侠’的绝世高手所创的独门秘法。非同一般的内功或外功,而是一种化虚为实的奇术!”
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听说,练到高深境界,可以凭自身一股浩然义气,凝聚成无形的铠甲刀剑,甚至能形成护体罡气,万邪不侵!不过,这功法对心性要求极高,据说心术不正者练之,非但无益,反而有害。而且……失传已久,早就没人见过了。殿下您是在哪听说的?可别是被人骗了。”
萧寒陵心中了然,看来这《义气诀》确非虚妄。他笑了笑,道:“只是偶然听闻,随便问问。好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离开老刘房间,萧寒陵心中有了决断。这《义气诀》听起来正大光明,且是守护之术,与自己的理念不谋而合。学来防身,确无不可。
回到自己房间,他掩好房门,在灯下郑重地取出了那本《义气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