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旨意如同插上了翅膀,苏浅宁获赐皇商身份、执掌水泥督造司的消息,瞬间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明面上,是泼天的荣宠与信任;暗地里,却是将苏浅宁推到了风口浪尖,置于无数嫉妒与仇恨目光的炙烤之下。
工部,这个原本油水丰厚、关系盘根错节的旧利益集团巢穴,被苏浅宁以如此强硬的方式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夺走了未来可能涉及数百万两乃至千万两银钱工程采买的巨大蛋糕。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此仇,已不共戴天。
督造司的衙门暂时设在了皇城边缘一处相对独立的旧官署,苏浅宁连日在此忙碌,调配人手,规划窑厂,培训第一批核心工匠,常常忙到深夜。
夜景洐增派了护卫,暗地里也加派了暗卫,但百密终有一疏,或者说,某些人遮蔽了星月之光,京城陷入一片沉郁的黑暗。
苏浅宁处理完最后一份物料清单,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准备返回听风楼。
马车早已在衙门外等候,随行的除了车夫,随行有四位护卫。
马车行至一条返回听风楼的必经之路,这是一段相对僻静的街巷,白日里还算热闹,入夜后便行人稀少。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辘辘声,更衬得四周寂静。
就在马车行至巷子中段时,异变陡生!
两侧屋顶上,如同鬼魅般骤然跃下十数道黑影!这些人全身笼罩在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双冰冷嗜杀的眼睛,手中钢刀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森寒的光芒。他们动作迅捷无声,配合默契,显然不是普通毛贼,而是训练有素、专司杀戮的死士!
“有埋伏!保护郡主!” 护卫立刻拔刀迎敌,护住马车两侧。
刹那间,金铁交鸣之声爆响,打破了夜的死寂。刺客人数众多,武功狠辣,招招致命。
车夫早已吓得瘫软在地。
马车内,苏浅宁在刺客出现的瞬间便已绷紧了神经。
她没有惊慌失措,而是迅速从袖中滑出一个造型精巧、仅有巴掌大小、通体乌黑的金属物件——正是夜景洐之前所赠的那把特制手弩。
她冷静地将三根泛着幽蓝光泽、细如牛毛的短箭填入弩槽——箭尖淬了她亲自调配的剧毒,见血封喉。
然后,她轻轻掀开车窗帘一角,冰冷的眸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扫过外面混乱的战局。
就是现在!
苏浅宁眼神一厉,端起手弩,对准那名冲向车门的刺客,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咻——”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兵刃碰撞声掩盖的破空声响起。
那名刺客身形猛地一僵,前冲的动作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一个细小的血洞正在汩汩流出黑红色的血液。他甚至没感觉到太多疼痛,一股麻痹感便瞬间传遍全身,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气息全无。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其他刺客动作一滞。
苏浅宁没有丝毫停顿,手腕微转,依靠马车车厢作为掩护,“咻!咻!”又是两箭射出!她的射术得益于前世的一些训练和这具身体本身不错的协调性,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精准得可怕!
“弩箭有毒!小心!” 刺客中有人惊骇大叫,攻势顿时一乱。
苏浅宁如同暗夜中的毒蝎,每一次从车窗缝隙中探出的弩箭,都必然带走一条性命。她冷静地装填,瞄准,射击,动作流畅得不像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
刺客头目见势不妙,目标远比想象中棘手,再拖下去恐怕任务失败,自身也难以脱身。他眼中闪过一道狠色,猛地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
剩余的五名刺客听到信号,立刻舍弃对手,如同潮水般向后退去,意图遁入黑暗。
“想走?” 苏浅宁眸光冰寒,这些人想来就来,想杀就杀,如今见事不可为就想溜?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她猛地推开车门,站在车辕之上,夜风吹起她的衣袂,猎猎作响。她端起“惊蛰”,瞄准了那名正在后撤的刺客头目的背影。
“咻!”毒箭破空!
那头目也是机警,听到风声,下意识地侧身闪避,毒箭擦着他的肩胛飞过,带起一溜血花。虽未命中要害,但箭上的剧毒见血即溶,他只觉得半边身子瞬间麻木,脚步一个踉跄。
“暗一,给我拿下他!” 苏浅宁冷声下令。
只感觉空气中有异动,暗一就已经快速抓住了那名中毒后行动迟缓的头目,将其死死按在地上。
战斗很快结束,刺客留下了七具尸体,一人被俘,其余趁乱逃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苏浅宁走下马车,看都没看那些尸体一眼,径直走到被暗一压制住的刺客头目面前。那人脸色乌黑,嘴唇发紫,中毒已深,眼神涣散,却依旧带着一丝亡命徒的凶狠。
“谁派你们来的?” 苏浅宁声音冰冷,不含一丝感情。
那头目咧开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含糊道:“休想…知…道…” 话音未落,头一歪,已然毒发身亡。
苏浅宁眉头微蹙,并不意外。死士任务失败,通常都不会留下活口。
她沉默地站了片刻,看着满地狼藉和尸体,眼中没有丝毫获胜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意。
她转身,对暗一和受伤的护卫道:“辛苦你们了。你们几个将受伤兄弟带回去疗伤,暗一,这个头目的尸体带上,我们去工部衙门。” 苏浅宁接下来的话,让暗一愣住了。
“郡主,这…带着刺客尸体去工部?” 暗一有些迟疑,但都依言照做,并无异议
苏浅宁已经重新登上马车,声音从车内传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照做。”
马车调转方向,朝着工部衙门驶去。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粘稠的血迹在身后拖出长长的痕迹。
来到工部衙门前,此时已是深夜,衙门紧闭,只有门檐下两盏气死风灯在夜风中摇曳,映照着紧闭的朱红大门和门前那对石狮子,显得格外森严。
苏浅宁示意停车,她走下马车,看了一眼那高悬的写着“工部”二字的匾额。
她淡淡道,“暗一,把那个头目的尸体,给我挂到那匾额上去。”
暗一瞳孔微缩,旋即露出一抹狠辣兴奋的笑容:“是!” 他拎起那刺客头目的尸体,足尖在石狮子上一点,身形矫健地腾空而起,竟真的将那具还在滴血的尸体,用腰间的绳索,直接悬挂在了“工部”匾额之上!
尸体在空中轻轻晃荡,鲜血顺着衣角滴落,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触目惊心。
苏浅宁站在门下,抬头看着那悬尸示众的场景,目光冷冽如万载寒冰。
她不需要证据指认是谁派来的刺客,彼此都心知肚明。她也不需要去皇帝面前哭诉告状,那显得软弱。
她要用最直接、最血腥、最侮辱的方式,告诉工部那些背后下黑手的人:想杀我?尽管来试试。
但每一次失败的代价,都将由你们的颜面和性命来支付!
这,只是开始。
她转身,登上马车,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只留下那具悬挂在工部门匾上的尸体,在夜风中轻轻摇摆,如同一个冰冷而残酷的警告,无声地嘲笑着这座帝国权力机构的脸面,也宣告着一位绝不容忍挑衅的对手,正式亮出了她染血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