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集团总部大厦,顶层。
这里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一座悬浮于城市之巅的奢华行宫。占据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俯瞰江城的绝佳视野,车流如织,楼宇如林,仿佛整个城市都臣服于脚下。室内装修极尽奢华,意大利进口的纯手工地毯吸走了所有杂音,空气净化器无声地运作,维持着恒温恒湿的舒适环境。名贵的红木办公桌光可鉴人,上面只摆放着一台超薄显示器、一个水晶烟灰缸,以及一个精致的银质相框。
张浩斜靠在量身定制的真皮老板椅上,身上穿着萨维尔街定制的深蓝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手指间夹着一支限量版的古巴雪茄,淡淡的青烟袅袅升起,散发着醇厚的香气。然而,他此刻的表情却与这惬意奢华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他面前,站着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神情精干的中年男子,是他的私人助理,也是他的心腹之一,阿成。
“说吧,什么事?”张浩吸了一口雪茄,语气带着一丝惯常的不耐。他刚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心情本就不算太好。
阿成微微躬身,语气谨慎地汇报:“张总,有几件小事,觉得还是应该向您汇报一下。”
“讲。”
“第一件是关于赵四的。他昨天下午应该在‘狂潮’与黑虎帮的刀疤刘进行债务交易,但交易并未完成。赵四在夜总会里莫名其妙失踪了,刀疤刘他们找遍了也没找到人。据夜总会的人说,当时好像出了点小混乱,一个服务生不小心把酒洒在了刀疤刘身上,等他们处理完,赵四就不见了。”
张浩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夹着雪茄的手指停顿在半空。“赵四?那个废物……失踪了?”他对赵四的死活并不关心,甚至觉得这种小角色消失了更好,省得留下隐患。但“莫名其妙失踪”这几个字,让他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的,目前下落不明。黑虎帮那边也很恼火,正在四处找他。”
“继续。”张浩示意道。
“第二件,就是‘狂潮’昨晚的那点小混乱。除了服务生失误,倒没有其他损失,王经理已经处理好了。只是……”阿成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只是感觉有点太巧了。赵四刚好就在那时不见了。”
张浩没有说话,缓缓将雪茄凑到嘴边,深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巧合?他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那么多巧合。
“还有吗?”他吐出烟雾,声音听不出喜怒。
“暂时就这些。另外,苏媚小姐上午来过电话,问您今晚是否有空共进晚餐。”阿成补充道。
张浩挥了挥手,示意晚餐的事情稍后再说。阿成识趣地不再多言,默默退出了办公室,并轻轻带上了那扇厚重的实木门。
办公室里恢复了极致的安静,只剩下雪茄燃烧时细微的“嘶嘶”声。
张浩将老板椅转向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着脚下这座他志在必得的城市。阳光灿烂,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掌控在他手中。但阿成汇报的那两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像两颗细小的沙砾,落入了原本平滑如镜的湖面,激起了一圈圈微不可察,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赵四失踪……夜总会的小混乱……
这两件事单独看,都不值一提。赵四那种烂人,可能是在哪里躲债,或者干脆被黑虎帮沉江了。夜总会每天都有各种小意外。
但为什么,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会让他心里产生一种莫名的、微妙的烦躁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视线无法触及的阴影里,悄然滋生,窥探着他。
他下意识地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昂贵的铂金订婚戒指,戒指冰冷坚硬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本应早已被遗忘在垃圾堆里的名字——林凡。
三年了。那个被他亲手设计、打入万丈深渊,家破人亡的“好兄弟”。他几乎已经确信,林凡要么已经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要么就是彻底沉沦,像蝼蚁一样在底层挣扎,再也无法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可是……
赵四是当年陷害林凡的直接执行者之一。“狂潮”是他的产业。这两件事,隐隐约约,似乎都和林凡能扯上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关系。
“难道……”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张浩的脑海,“那只虫子,还没死透?甚至……还敢冒头?”
但他随即嗤笑一声,将这个念头甩开。怎么可能?就算林凡侥幸没死,他又能做什么?一个一无所有的废物,拿什么来跟他张浩斗?凭借一腔毫无用处的怒火吗?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此刻的张浩,便是那“未能远谋”的肉食者。他的傲慢和对自己权势的绝对自信,蒙蔽了他的感知,让他虽然察觉到一丝异常,却本能地予以轻视。
他伸手,拿起办公桌上那个银质相框。照片里,他和苏媚相依相偎,笑容甜蜜,背景是豪华的游艇和蔚蓝大海,堪称才子佳人的完美写照。苏媚家族的企业,如今也愈发依赖张氏集团的扶持。
看着照片中苏媚那明媚的笑容,张浩眼中闪过一丝占有欲和冰冷的得意。他得不到的,就毁掉;他得到的,就必须牢牢掌控。林家如此,苏家,未来也是如此。
他将相框重重地放回桌面,发出“咚”的一声轻响,仿佛要将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也一并震碎。
“林凡,”他对着窗外繁华的城市,冷冷地、带着一丝不屑的嘲弄,低声自语,“就算你还活着,侥幸从哪个阴沟里爬了出来,那又怎样?”
“你终究,不过是一只我随时可以伸脚踩死的虫子。”
“最好,别来自寻死路。”
他深吸一口雪茄,将剩余的烦躁连同烟雾一起吐出,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充满掌控力。他按下内部通话键,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果决:
“阿成,回复苏媚,今晚七点,米其林三星,我派车去接她。”
至于那只可能存在的“虫子”,早已被他抛诸脑后。他不认为,一只虫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然而,他并不知道,那只他视为虫子的存在,已然亮出了锋利的獠牙,并且,正潜伏在阴影中,冷冷地注视着他这座看似固若金汤的堡垒,寻找着最脆弱的缝隙。
风暴,已在无声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