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袍筑基修士的出现,涟漪散尽后,便再无声息,仿佛只是一段小小插曲。
浮萍城依旧喧嚣,吴家内外亦是一派平静。
然而,王携与周正的心思,却早已不在此等莫测之事上纠缠。
他们的精力倾注在了那部无名残诀之上。
这无名残诀像是一把钥匙,为王携与周正紧闭的前路,打开了一道门。
它提供的不仅是开辟第二气海的构想,更关键的是其中涉及到的分气凝窍等法门。
受其启发。
他们决定绕开道基的束缚,围绕那枚混沌灵种,构筑一道专属于它的的阴阳灵旋。
若是寻常修士自然是天方夜谭。
但还是那个原因,王携这筑基道躯的底子,其气海完全容得下两个灵旋。
这首先需要解决的,便是分气。
如何从现有的灵旋中,分离出一部分阴阳灵力,作为构筑第二灵旋的种子?
这涉及到对阴阳造化诀原有行气路线的大胆调整,需要对周身经脉,窍穴的承受力,灵力的流转惯性有着近乎苛刻的把握。
任何一丝差错,都可能导致灵力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一件极为耗时,且需要极致耐心的事情。
为了集中精力,王携几乎推掉了良正阁的坐堂。
他只在每日上午,固定前往清岳上院,完成对问心阁那些孩童的指导。
吴良对此十分理解。
他只当王携修行到了关键处,还时常让吴雨捎带些安神丹药。
李执事虽觉此人越发沉默寡言,却也挑不出错处,只当他性格本就如此,加之确实用心教学,便也由他去了。
转眼又是半年有余。
洞府内,两人之间的交流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老王,你再想想!”
周正的声音带着难得的焦躁。
“我还是认为云门穴更为稳妥。”
“气走手太阴肺经,虽路径稍长,但此经脉宽广,足以承载分气之初的灵力冲击,后续与灵种勾连也更为顺遂。”
“你选的期门穴,属足厥阴肝经,虽路径更直接,但此经隐晦曲折,其气升发,与阴阳平衡之意有冲突,风险太大。”
王携反驳道。
“期门虽属肝经,然其位近胸胁,乃足太阴、厥阴、阴维之会,实为气血汇聚之要冲。”
“正因其升发之性,或可助灵旋之力上达,冲击灵种,打破其沉寂之态。”
“且灵力流转路线最短,损耗更小。”
“云门路径迂回,灵力流转间耗散增多,难形成足够强度的初始灵旋以撼动灵种。”
“效率高也得有命享受才行。”
周正寸步不让。
“肝经若受灵力冲击过甚,轻则气机紊乱,胁痛目眩,重则影响肺脉,牵一发而动全身!”
“咱们这身子骨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云门虽慢,胜在平稳,大不了多花些水磨工夫。”
“修行之道,岂能一味求稳?灵种高悬,非强韧之力不能引动。”
“期门虽有风险,却是直指捷径,其成效非云门可比。”
王携坚持己见。
“捷径?我看是绝径!你这是拿咱们唯一的本钱去赌。”
“我已推演三百六十次,期内分气,辅以足少阴肾经之水气调和,可制其升发太过……”
“你那推演是基于理想状态!实际行功,变数何其之多?”
“一个微小的灵力涟漪就可能让你的可控风险变成全面崩溃。”
两人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他们选定的两个窍穴,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思路。
周正偏向稳健保守,以安全为第一要务。
王携则更倾向于行险一搏,追求更高的效率与潜力。
这不仅是功法路径的分歧,更是两人性格与道途理念的碰撞。
推演陷入了僵局。
连续数日的争执,让两人的神魂都感到一阵疲惫。
王携退出内视,缓缓睁开眼,洞府内寂静无声,只有窗外透入的熹微晨光。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最终落在了放置在石桌一角的那只布偶上。
王携起身,走到桌边,鬼使神差地拿起那只布偶。
粗布的触感略显粗糙,上面用不同颜色的丝线绣出了五官和衣饰。
他的指尖拂过那些交错的缝线,一道念头划过脑海。
这些缝线,为了牢固,没有简单地走直线,而是在某些节点处,会有微小的回环交错,甚至从布偶内部穿过。
既保证了连接的牢固,又避免了因单一线路的拉扯而导致的变形或崩裂。
“周正!”
他在识海中疾呼。
“嗯?”
“还想犟?我告诉你,稳才活得长!”
周正没好气地说道。
“你看这布偶的缝线。”
“我们为何非要像无名法诀那样拘泥于单一窍穴和单一经脉?”
周正一愣,片刻后,他也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并行?”
“不错!”
“以期门为主干,行险突击,引动灵种,同时以云门为支路,并行疏导,稳定大局。”
“两道分气路径,一主一辅,一急一缓,一阴一阳,相互呼应,相互制约!”
“如同这缝线,来回穿梭,以固其身!”
“这门说来,有点东西啊。”
周正被点透,疲惫一扫而空。
“以云门之稳,来兜底期门之险。”
“即使期门路径出现些许波动,云门路径也能及时分流灵力,避免失控。”
“而且,双路并行,对灵种的刺激或许更强,更能打破其沉寂状态。”
思路一旦打开,前路便豁然开朗。
两人投入到新的推演之中。
将两条路径结合起来,确定灵力的分配比例,设计双路并行的时序,寻找两者之间的灵力共鸣点……
又是数日不眠不休的推演,一套融合了期门与云门,主辅相成,阴阳互济的双旋分气诀终于被两人一点点地编织出来。
……
这日,王携结束了一日的讲道。
他心中仍在回味着方才推演出的一个关于双路灵力交汇时序的精妙构想。
然而,就在他刚转过一个街角,那股熟悉的的灵压,再次出现。
依旧是那青袍修士。
“看来小友真是一个不听劝的人。”
王携脚步一顿,心绪从功法的玄妙中抽离。
他拱手一礼,不卑不亢。
“前辈再次驾临,不知有何指教?”
“晚辈愚钝,只是不明白,尽心教导弟子,其中有何关节,竟劳前辈两次三番提醒?”
青袍修士淡淡道。
“有些事,你一个炼气小修,知晓得越少越好。”
“这潭水太浑,非你所能涉足,越早抽身,于你而言,便是越大的幸事。”
他顿了顿,重复了上次的结语。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不等王携再问,青袍修士的身影已然淡去。
识海内,周正的声音带着十足的纳闷响起。
“这老小子……神神叨叨的,到底在暗示什么?吴家这讲席,难道还教出问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