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你怎么讲吧。”
宁芊淡然朝她笑过,又恢复了那古井无波般的凝视。
罗隽扶着墙壁,刚想开口,却顿觉嗓子间一阵刺痒,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
自己的嘲讽就像砸进了一片棉花,激不起任何想要的反应。
她难受的皱着眉,左手捂着红肿的脖颈,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恐怖的女人。
对方看着年纪也不过二十三四,怎么就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暮气。
一番嘶吼和挑衅,根本难以撼动丝毫情绪,反而还显得自己气急败坏的样子格外幼稚。
她余光悄悄看向那个仍然在地面喘气的身影,在英姐身旁不过两米的位置,一根弯曲的、带着血渍的钢管静静的躺在阴影之中。
武器没有了。
枪也被收走了。
罗隽那张看似暴躁的脸孔下,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阴沉的焦虑。
她一边用极为愤恨的眼神望着宁芊,另一边则快速思索着破局的可能性。
这女人的实力太恐怖了,硬刚肯定不行.....
刚刚宁芊撕咬小木的画面,已经深深刻进了罗隽的脑海。
哪怕对方现在表现得客客气气,面带微笑得坐在墙角,和自己仿佛唠家常般的闲聊。
可她仍然感到一阵心悸和莫名的胆寒。
只要宁芊愿意,她哪怕单纯抬抬手指,三人就得被蝼蚁一般碾死。
这根本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宁芊那双苍白的指节随意的挂在膝前,指尖上还染着星星点点、残余的猩红。
那些骇人的黑斑,已经淡到几乎无法看清。
她的气息异常平稳,再也看不出之前那撕心裂肺的样子。
罗隽心中顿时涌出无限的懊恼!
早知道如此....就该趁她那会中毒后,倒地崩溃的刹那,立刻上前!
给这个女人来一下!
操!
都怪我那会太过胆小!被那凄厉的嘶吼给吓傻了!
现在唯一的机会,就这么可惜的错过了.....恐怕再难寻到她的破绽。
小木重伤不醒,英姐倒地难以维持。
连她自己也是强弩之末。
这怪物脑袋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竟然如此之硬.....钢管敲上去,居然弯了!
她盯着那个苍白的侧脸,视线悄没声的向上攀爬。
那一头茂密柔顺的黑发,就这么随意的披在肩侧,而那火光下的头顶,压根没有丝毫受伤的样子。
“打也打不死,这脑壳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想杀她恐怕得想办法戳进眼眶,捣烂这女人的脑子.....”
罗隽心中如此想着,身体再度站稳了些,开始四处微微留意,寻找起可以防身的东西。
泥潭中挣扎的英姐似乎也恢复了一些气力,这会喉咙里挤出勉强的气声,发出阵阵短促的喘息,慢慢单臂撑着爬了起来。
“——呃啊!!!”
一声古怪的呻吟,猛地自死寂中刺破空气!
这音调像细碎的刀片划过喉咙,还带着刚刚苏醒后的沙哑。
宁芊耳廓瞬间一动,即刻转头!
火光下,英姐扶着腰正吃痛的揉着腹部,忽然目光陡然一滞!
那正在暗地里观察着的罗隽,也被这声响猛地一惊,顿时看向声源处!
三道目光霎时搁置一切。
齐齐投向了那墙角的身影。
被宁芊死死挤在墙壁边缘的男人,不再耷拉着脑袋。
此刻的他,张大了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瞪得滚圆!
在飘忽不定的火光下,犹如一个阴影中复苏的厉鬼,正发出古怪诡异的嚎叫!
他剧烈的颤抖着,半边身子几乎要弹跳起来!
但却被宁芊的身体牢牢压死,只能单腿扑腾的抽搐了一番,就猛地被锢回原地。
“小木!”“小木!你醒了!”
两道关切的话语几乎是同时响起。
英姐和罗隽一时间仿佛忘记了什么,竟朝着宁芊的位置,蹒跚着靠近了几步。
她们探出头,纷纷想要看清宁芊肩膀后的那张脸。
小木满头得冷汗泛着水光,他呼着气,茫然的看向四周。
在大脑神经彻底惊醒的刹那,整个麻痹得身体终于恢复了些知觉。
他抬起头,模糊的视野在边缘慢慢清晰。
然后,几乎与那抹猩红撞得满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远比先前更为尖锐、更为刺耳的哀嚎!
从男人惊恐的嘴里瞬间爆发开来!
巨大的分贝,在这密闭的管道中激烈回荡,陡然间放大了无数倍!
“呃咳咳......别...别吃我....我错了....”小木胸膛剧烈起伏,尖叫被一阵咳嗽和干呕打断,眼泛泪花。
他拼命的摆着手,却不敢触碰眼前女人的分毫,只得缩在自己胸前,帕金森似的抖动着腕。
压在他腿上的宁芊正紧闭着双眼,单手死死捂紧了耳朵,皱起的眉头快要刻进肉里。
过了一会,才慢慢嫌恶的睁开眼来,脑海里还是一阵嗡鸣。
“你这天赋条件,应该去练练声乐.....好悬没给我震聋了。”
感受着耳膜那令人不适的刺痛,她半开着玩笑,微微抬起手来。
啪!
还在不停哀求的小木,那张清秀的脸瞬间扭曲!
力道不大,却仍旧扇得他飙射出一道血线!
整个五官连着皮肤,仿佛在掌心触碰的刹那,整个如水面般晃动了起来。
“砰”的一声闷响,小木的脑袋重重砸在了墙壁之上,留下一片殷红。
求饶声停止了。
宁芊长出一口气,小拇指使劲按压下了耳廓,这才悠悠的从那条腿上站起身来。
小木浑身左右摇摆着,眼珠胡乱的转动,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磕磕绊绊的字眼,嘴角肿起一片,几缕血渍从人中和额头流下,将白净的五官染成一团模糊。
身后两道有些慌乱的脚步戛然而止。
罗隽面露惊骇的盯着下方,仿佛雕塑般凝固表情。
下一秒,她陡然浮现暴怒,额头隆起根根青筋,死死地攥紧了拳头!
“——你!”
“他没死,我就是嫌吵,没下重手。”
宁芊背对着她,甚至连视线都懒得留给这个愤怒的女人,只是语气淡淡地说道。
她的目光,不知为何,一直在认真的观察着脚下的男人。
单臂环胸,冷静的低着头,右手摩挲鼻梁,似乎在思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