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了片刻,万邦小区的大门已在眼前。
宁芊望了眼街对面的车辆,从兜里摸出车钥匙,看也没看,随手就向着身后抛去。
钥匙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被身后的大胡子稳稳接住。
“我进去一趟,你们在车上等我。”
“很快。”
她没有多做解释,话音未落,人已朝着那大门被掰开的缝隙侧身挤了进去。
只留下老张和小灵面面相觑,最终只能沉默着,慢吞吞地走向街对面的车。
宁芊的动作极快。
她快步穿梭在小区空地上,那些曾经让她心惊胆战的阴影,此刻再也无法让她有半分停留。
不到一分钟,华联超市的大门便出现在眼前。
望着那两重防盗的卷帘门和沉重的铁锁,她略一思忖,便放弃了强行破开的方式。
太浪费时间了。
少女沿着建筑外墙绕行,很快就在侧面,找到了记忆中那个断裂的红色爬梯。
她往后退开几步,身体微微下沉。
助跑,起跳。
脚尖在粗糙的墙壁上接连点踏,发出沉闷的砰砰声,身形如一缕青烟扶摇直上。
左臂在空中猛然探出,精准地扣住了数米高的断梯边缘。
猿臂轻展,几个轻盈的引体便前翻上了天台。
一个利落的翻滚卸去力道,她稳稳落地,脚下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四周还是老样子。
空旷的灰色水泥地,铺满了早已干涸发黑的血渍。
那块被她撞出一个人形轮廓的钢板,依旧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无声地诉说着那日的狼狈。
宁芊的目光扫过那个轮廓,上面甚至隐约还有点五官的形状,她有些尴尬地别开了头。
她注意到,原本悬挂在灯箱上的那几具工人尸体不见了。
想来是被饿急了的纸人给分食了。
真是怪异。
现在细细回想,这里发生的事,处处都透着难以理解的逻辑矛盾。
超市上了两重防盗锁,连通往天台的门都从外面锁死,明显是在末日降临前就已停业。
这与北城幸存者提供的情报也完全相符。
可那两个纸人怪物,又是怎么被提前关在这与世隔绝的超市里的?
这个念头只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并未深究。
怪物都死了,谁还管它是怎么进来的。
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那扇布满抓痕的消防大门上,径直走上前,伸手一推。
“吱呀——”
老旧生锈的门轴发出滞涩的悲鸣,仿佛在抗拒光明的进入。
天光顺着门缝渗入内部,在积满霉菌的空气中,撕开一道狭长的亮色。
那些融化的烛台东倒西歪,凝固的油脂宛如泪痕,淌下阶梯,上面还留着几道大小不一的脚印。
是她当初逃跑时踩的,还有纸人追赶时留下的。
咔哒。
她打开手电,刺目的光柱刺破了这片暗无天日的空间。
身后的门板在摩擦声中缓缓闭合,再次隔绝了里外两个世界。
嗒,嗒,嗒。
死寂的楼道里,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回响。
空气中,蜡油挥发后那股甜腥的气味已经淡去许多。
满地的花瓣碎屑早已发黑腐烂,取而代之的是植物降解后的酸腐恶臭。
宁芊皱眉,伸手在鼻前扇了扇,继续往下走。
不同于上次的步步谨慎小心,这次她的脚步大胆而轻快。
光束随着她的步伐晃动,将身侧的乳胶漆墙面映得惨白刺眼。
楼梯间的尽头,手电光晕下移,牢牢罩住那方狭小的出口。
眼前是一扇黑洞洞的门扉。
金属门框被暴力扭曲成麻花状,残破地垂挂在瓷砖墙上。
厚重的消防铁门则沉默地躺在里面的阴影中,手电光照上去,露出一角剥落的红漆。
“真是够暴力的。”
她调侃了一句,脸上却没有笑意。
瓷砖地面上,还残留着风干的碎肉和深色的喷溅状血点。
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初有多凶险。
差一点就永远留在这里了。
宁芊跨过门槛,手电的光晕如扇面扫入这片坟场般沉寂的黑暗。
微弱的气流卷起漫天灰尘,在光柱中如同无数飞舞的细雪。
她鼻翼翕动,再次闻到了那股古怪的焚香味,只是浓度早已淡得可以忽略不计。
光晕边缘,悬挂在挑梁上的红色纬布无风自动,像是在招手,欢迎她的故地重游。
宁芊没有分心,径直走向收银柜台。
推开冰冷的挡板,她一边往货架深处走,一边喃喃自语。
“我记得……好像是丢在这附近了……”
光束贴着地面,仔细扫过一排排货架间的幽暗缝隙。
她耐心地弯下腰,推开那些挡住视线的包装盒与食物袋,寻找着自己的目标。
吱——!
一阵细碎的声响从玩具区深处传来。
一只皮毛油亮的硕大耗子从蒙尘的塑料盒后探出头,红豆似的小眼警惕地观察着这位不速之客。
宁芊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继续搜索,终于,在生活用品区的最后一排货架前,停下了脚步。
“找到你了!”
她唇角忍不住扬起,立刻弯腰,伸手探入货架底部的阴影中摸索。
一个长条状的物体被她抓了出来。
放在手电光下,轻轻吹开积灰,露出其下熟悉的轮廓。
正是她丢失的那把长刀。
刀锋映着手电的光,在她眼中折射出一点寒星。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少女有些兴奋。
她爱惜地握着武器,手腕一抖,舞出一个漂亮的刀花。
唰!唰!
刀光闪过,她顺势劈开了眼前的货架。
哗啦——!
木屑崩飞,巨大的豁口横穿整个货架结构,白色的架子应声沿着裂纹坍塌。
帅!
我真是——帅!
反正四下无人,宁芊还中二地摆了个武侠剧中绝世刀客的收刀姿势。
心满意足后,她又在附近搜索起来。
很快,在一个食品区的货架上,找到了斜插在众多薯片包装袋里的刀鞘。
哑光的刀鞘几乎被灰尘掩埋,上面还散落着几粒腥臭的动物粪便。
宁芊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但还是将它拿了过来,用力抖了抖。
东西没坏,只是脏了点,能忍。
“齐活!”
她满意地将长刀归鞘,背在身后,心情愉悦地哼起了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