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众人围坐在地板中央,沉默地对付着手中干瘪发硬的面包。
咀嚼声迟缓而吃力,像啃食一块粗糙的木屑。
李倩半弓着上身靠在床脚,蜷缩起膝盖,捧着一块发黄的吐司小口吃着。
她脸上虚弱的惨白已经褪去了大半,隐约浮现皮肤下浅浅的红晕。
笃笃笃。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短促而谨慎。
所有人都顿住了。
沈之努力咽下嘴里味同嚼蜡的食物,皱着眉感受喉结滚动。
拍了拍自己噎住的胸口,她长出一口气,左手撑着地板站起身来。
咔哒——
她轻轻拽开门扉,用手背擦去嘴角的碎屑。
门外站着的,是蒋琳。
她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相当沉重的硬纸箱。
箱子遮住了大半身形,只露出半张谨慎的脸。
一股浓郁到化为实质的香气,霸道地冲破了空气的封锁,汹涌地灌入套房之内。
那是加工后的油脂、混合着精细的香料被高温烹煮后的焦香。
还有谷物碾成淀粉后在沸水中蒸腾的麦香,醇厚的、浓烈的、令人垂涎三尺的肉香。
气味如一把锐利的钩子,瞬间刺穿了所有人的黏膜,唤醒了大脑内尘封的、关于美食的记忆。
五人的鼻子在同一时间不受控制地翕动起来!
唾液疯狂分泌,喉咙发出吞咽的咕噜声。
李倩那虚弱的身子猛地一下挺坐起来,原本黯淡的眼发出亮光。手中的面包掉落,撒了满地的碎屑也难以分神片刻。
而在看清来人的刹那,沈之的眼神却陡然降到冰点。
那对于食物的渴求和贪婪被强行压制,只有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敌意。
秦溪、林馨,甚至刚刚还馋虫上脑的李倩,表情都化作了统一的淡漠。
对于这个差点烧死自己的罪魁祸首,四人根本就不想给任何好脸色。
“送吃的?”
沈之低沉的声音像裹着火药的冰渣,每个字都透着浓浓的烦躁和鄙夷。
蒋琳缩了缩脖子,木讷地点了下头。
她眼神慌乱地扫视着楼道,似乎很怕被人看到。
屋内幽幽传来宁芊的声音,“进来吧。”
沈之皱着眉瞪着她,侧身让开通道。
说实话,如果现在那根球棍还在。
自己完全不介意立刻敲断蒋琳的骨头,然后拿蜡烛给她后背做个火烧SpA,让这个纵火者也体验下满背水泡是什么感觉。
蒋琳贴着门框缩着身子,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走了进来,胆怯的样子如履薄冰。
她不敢抬头,只能低垂着脑袋,目光却不可避免地扫到地板上昨夜留下的那片暗褐色血渍。
随即整个人猛地一颤,像被带刺的鞭子狠狠抽中。
那窒息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蒋琳顿觉呼吸困难,脸色惨白。
她快步走到房中央那张空着的茶几旁,将沉重的纸箱小心翼翼地放下。
“这……这是今天的食物……”
声音细小如蚊蚋,带着极为明显的畏惧,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向宁芊所在的方向。
宁芊面无表情的起身,并没有言语,只是慢悠悠的走近茶几。
她瞥了一眼那个呆若木鸡的女人,随后伸出手掀开了纸箱的盖子。
一股汹涌的热气从敞开的箱口猛地升腾。
箱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四碗铺满了酱色的大块肉、点缀着葱花的汤面!
浓郁的淡红汤色油亮,面条根根分明显得十分劲道。
上面浮着点点诱人的、带着微微辛辣的油星,面汤上还各自窝了一个色泽鲜嫩的荷包蛋,诱人的溏心上带着反光。
此刻随着气流轻轻晃动,浓郁的蛋黄正随着油光慢慢渗入面条,托起浮动的葱花在碗口慢慢扩散。
碗边甚至还放着几双崭新的深色竹筷。
众人同时睁大了双眼,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收缩。
这种视觉和嗅觉带来的冲击,远比宁芊昨晚的口述要强烈百倍!
“卧槽!”
连稳重的秦溪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眼睛死死盯着那几碗面。
开什么玩笑?
靠在一旁的李倩疯狂地吸着鼻子,贪婪地攫取着空气中每一丝香气。
沈之反应极快,立刻反手关上了大门,隔绝了这香气外溢。
几人几乎是扑上去的。
一碗碗烫手的面碗被宁芊端了出来,放在茶几上。
秦溪看了眼手上干瘪、硬得像石头的吐司,立刻嫌弃的一把丢去了电视柜前。
面包谁啊,她不熟。
浓郁的香气瞬间将那些味同嚼蜡的速食衬得如同垃圾。
李倩拼了命的挣扎起来,如呓语的孩童般朝着林馨伸手,“馨馨!扶我起来!”。
秦溪和沈之已经迫不及待的端着碗,抓着筷子捡起了面条,下一秒都要送到嘴边了。
就在这时——
“等会。”
宁芊的声音像一道无形的锁链勒住了所有人的动作。
她端起其中一碗滚烫的面,缓缓走到僵立在墙角的蒋琳面前。
宁芊冷漠地俯视着对方,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从滚烫的面碗里拈起一根长长的面条。
“你的东西,你吃一口,算补偿你了。”
面条被递到蒋琳唇边。
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识相地张开嘴将面条吸了进去。
在嘴中囫囵几下便用力咽了下去。
宁芊静静地看着她吞咽的动作,似乎并不着急。
随即,她将面碗放下,左手迅速钳住了蒋琳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张大嘴。
宁芊凑近,视线仔细扫过蒋琳的口腔内部每一个角落,检查着是否有任何异常的残留。
检查完毕,宁芊才松开手。
蒋琳踉跄了一下,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
宁芊转向众人,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一瞬间,饥饿冲垮了最后的矜持!
秦溪第一个扑向面碗,完全不顾滚烫,抄起筷子就大口嗦了起来,汤汁沾湿了下巴也顾不上擦。
沈之也立刻开动,蹲在地上捧着碗,吃得狼吞虎咽。
她的嘴里塞满了面条,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你……呼……把我……球棍烧没了……那个我都用出……感情了……你赔我!”
声音带着满足和带着不甘心的怨念。
蒋琳闻言连忙低下头,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过几天一定赔!一定赔!”
时间仅仅过去了两分钟,秦溪那边已经风卷残云。
她三下五除二,一碗面连汤带渣见了底。
她意犹未尽,甚至伸出舌头舔了下嘴边,然后“啪”地把碗往茶几上一放。
“蒋琳,你差点给我烧死,还给沈之烫伤了,”她指了指沈之后背烧伤的位置。
“给我们一人续上一碗,这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