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曾插手朝政,既然外孙女让老夫出马,老夫也该重拾当年的姚家势力”
姚国公放下茶盏,缓缓起身,眸光多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老夫的外孙为了虞朝倾尽全部,老夫还有什么可退缩的!”
临“造反”前,煜儿每每上门都带着礼物,连在边境的锦芸都有份。
他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
提起外甥,姚启默默地垂下头,不免红了眼眶。
清晚品性不佳,但生下的一对儿女在帝王家的后裔当中可谓是出类拔萃。
只可怜他的外甥,才刚满十九,无妻无子。
也算是遗憾吧!
“父子俩说什么呢!”
国公夫人拿着一沓拜帖,缓步走入正厅。
不等姚国公开口,拜帖塞入怀中。
“看看吧!都是些趋炎附势之辈,说是前来探望在病中的国公”
虽说她是女子,不在朝中,但夫君多多少少会给她提及一些官员琐事。
拜帖都看过了,是一帮墙头草。
姚国公随手将拜帖丢在桌子上,没好气道:“这是看老夫再一次涉足朝堂,想要攀附呢!”
还探望?
之前启儿入狱,自己重病在床,也不见得有人上门。
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大尾巴狼。
“老爷,为妻记得你做丞相时,手底下有不少官员,后来因先帝忌惮,一部分被贬官调走,一部分转任闲职,还有一部分辞官回乡”
“外孙女的意思是,让为夫将工部紧紧抓在手中,看来这工部以后怕是要有大动作,老夫也该将老部下尽数召回了”
姚国公曾是权倾朝野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原以为会让他接手吏部,毕竟官员升迁调动等等是他最熟悉的事。
却不想竟是工部。
“我依稀记得当年有一位侍郎,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他的夫人亦是品行端正”
夫人一开口,他就知道是谁。
胡皓,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做事可靠,御下有方。
之前苓洲被称为神灵厌弃之地,他也没有自暴自弃,而是鼓励百姓向外谋生。
而今有了石炭,胡皓以一己之力带动整个苓洲的发展。
听说外出谋生的百姓一个不落的回乡,粮商炭商货商疯一般的涌入苓洲,大街小巷的商铺陆陆续续的开张。
想到这儿,姚国公捋着胡须呵呵一笑。
“胡皓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在洲治的位置上不会长远,定会培养自己的亲信接手炭矿”
国公夫人一眼便知他的想法,立马招呼小厮取来笔墨纸砚。
姚国公顺势坐下,提起毛笔沾上墨汁开始写信。
一连十几张,手腕都有点酸。
国公夫人熟练的拿来信封,将墨迹干涸的信一封封塞入信封中,滴上火漆封存。
没一会儿的功夫,十几封信朝着四面八方送出。
彼时,下了朝的姐弟俩人径直去往司政殿。
而今帝宫内的奸细全部处死,没有二人许可,一丁点的消息都漏不出去。
除了上朝还需演上一番,其他时间根本不需要遮掩。
微风吹起月白色的裙摆,恍惚了虞庆帝的心神。
那个小傻子,最喜欢月白色了。
忽的,他似是想到什么,开口询问。
“皇姐,先前说历代上位者只做两件事:收钱,防造反,孤虽有所感触,却还是有些不明白”
他打定主意不走历代帝王的老路,总得将这句话的意思搞清楚。
君凰脚步稳健,走路带风,裙摆永远跟不上的她的步伐,在后面飘摆。
宫内没有煜儿的嬉闹,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皇姐...皇姐...”
虞庆帝见她没有应答,一连叫了好几遍。
君凰总算回过神,转头看向他。
“怎么了?”
将话重复一遍后,虞庆帝期待的看向她,希望能为他解惑。
皇姐总能说出与寻常人不一样的话。
其他人看的是过去,而皇姐却是过去与将来。
二人一前一后迈过门槛,走进司政殿。
君凰坐于桌案后,虞庆帝则一如既往的坐在她身边。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坐在地上,而是椅子。
“收钱,防造反,这是根源,也是祸端。
历朝历代的首位帝王上位之前都会用为百姓吃饱穿暖,带着百姓发家致富为借口,让百姓心甘情愿的为他们做事,拼死拼活。
然而,只要坐上那儿,便开始生出异心”
君凰随手指了指上方的御案,眸色带着一丝嘲讽。
虞庆帝自然清楚她说的是什么,只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皇姐,这是为何?难道孤的龙椅有什么神鬼之力?”
君凰微微摇头。
“并不是,在此之前,本宫想问陛下一个问题,防造反,防的是什么人?”
虞庆帝仔细想了想,出声道:“自然是那些心怀不轨之辈”
然而,他的话没有得到肯定。
“错了”
“错了?”虞庆帝有些疑惑,“皇姐为何会这般说?”
“能让历代帝王设防的,不是什么心怀不轨之人,而是这天下的百姓——”
君凰话音刚落,虞庆帝彻底懵了。
防百姓?这...
等等,他好像明白了一点点。
目光从疑惑逐渐转变为凝重,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沉重开口。
“历朝历代的第一位帝王手中几乎没什么军队,有的只有百姓,也可以说是借百姓之力上位,所以说,他们最清楚那股来自百姓,坚不可摧的力量。
心怀不轨之人寥寥无几,但百姓却有着千万之数,他们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说到最后,虞庆帝已是满脸凝重。
他现在彻底明白,为何历代帝王宁愿让百姓无所事事,饿死冻死,也不愿让他们接触到更多的东西。
可是,这样做,不一样会被推翻吗?
君凰看出他的疑虑,缓缓开口:“正如陛下所想,天下百姓之多,无论怎么防,都是防不住的,随着时间推移,终会被百姓一力掀翻”
“一个将百姓视作牲畜的朝廷,不管百姓死活,只管从百姓身上搜刮钱财,陛下觉得,百姓心中还有希望吗?”
话至此,虞庆帝沉默了。
是的,这正如盛国一般,虽表面强硬,内里已经开始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