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的母亲，是一位......” 林檎天盘腿坐在沙地上，手指无意识划着沙粒，想了想如何向儿子评价他娘，忽然没词了，扭头冲不远处的胖墩喊：“杨胖胖，点评一下你梦姨。”
胖墩跟众人挤在一圈，屁股底下垫着块粗布，闻言面露难色，手都挠到后脑勺了：“姥爷，我也没见过奶奶啊？”
“那老子说，你给老子翻译！” 林檎天拍了下膝盖。
“好！”
“小凡啊，你娘这个人，非常牛逼。” 林檎天说完，眼神直往胖墩那飘。
“少爷，令堂甚吊。” 胖墩感受到林凡和林檎天两道凝视，赶忙咳嗽两声，腰杆都直了些：“令堂乃功勋之后，战阵女神，战功赫赫，国士无双，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翩翩秀娘，乃万人敬仰崇拜之上天入地天下无敌，大陆第一当仁不让之女中豪杰也！”
林檎天明显 “嗯！” 了一声，语气满是认可，而后言道：“不错，这正是你娘。”
“父亲，娘亲是否还在世？” 林凡挨着林檎天的膝盖坐着，这是他在内心深处第一次对林氏家庭生出真切的认可 —— 虽说自己是外来者，可这些日子爹的疼、弟兄们的护，早让他觉出亲情是相互的，心口又暖又紧，手指无意识在衣角上拧了两下，悄悄攥紧。
你让他刚穿越过来就实心实意喊人一声爹，那他自认为做不到，总觉得像偷了别人的身份，连抬头看林檎天都发虚。
怀揣着期待，他仰头看向父亲，却见林檎天先摇了摇头，跟着又点了点头，语气也沉了些：“这个，不好说。”
“你娘没在这个世上，但还在。”
“父亲，您的意思是？” 林凡往前凑了凑，膝盖都快碰到父亲的腿，眼神里满是急切。
“抗魔初期，恶魔攻克北境的原因不是北线修士未顶住，而是战场后方出现了一个可传送的幻阵。”
“什么？！” 坐在对面的北子哥手一松，放在膝头的刀鞘滑了半寸 —— 他们这群人里，抗魔初期有的没出生，有的还在娘怀里吃奶，根本不知道这段隐情。
“当时我军被南北夹击，一开始怀疑是魔族打通了第二道地狱之门，却在调查中发现是一种秘境。” 林檎天说着，伸手拨了拨脚边的沙粒，“此秘境是昔日梦族在宗门时代留给自家后代传承的秘境，这事一出，整个梦氏都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朝堂上天天有人骂，连梦家的商铺都被砸了好几家。”
“你娘当时刚生你大哥（林凡本凡），坐完月子就为了平乱奔波在后方，有时候一个月都回不了一趟家，你大哥哭着要娘，我只能抱去军营外等。”
林凡沉重地点了点头，眉头拧成了疙瘩，心里忍不住猜母亲的遭遇 —— 或许是在秘境里受了重伤被迫疗伤，又或是被困在里面出不来，可不管哪种，都不是什么好事。
见儿子脸色沉下来，像是理解得差不多，林檎天这才继续开口，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为了给天下人、给皇室一个交代，梦族派出了最强的本家队伍入驻秘境，想彻底解决这次入侵。”
“父亲，可是出了意外？” 林凡赶忙追问。
“殿上都快打起来了。” 林檎天叹了口气，“你们主母是天下有名的才女，又是战功之后，她要是悄没声消失了，消息传出去，士兵们心思一乱，军心就散了，到时候不用魔族打，咱们自己先垮了。”
“后来梦家主、我和你娘，再加上龙天翔，讨论了整整一夜，才定下这套说辞 —— 让梦族几个有名的高手‘合理’消失，再把锅甩给魔族，说他们抓了梦家人要挟，这样才能打消外面人的疑心。”
林凡在心里慢慢捋着逻辑：这么说，抗魔初期距今刚好二十四年，这么说，母亲的家族当年就是因为这‘秘境漏魔’的事，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为了稳住局面、不让人心慌，这批进秘境镇压的梦家人，就都被安了 “假死” 的身份。
他忽然反应过来：不对，要是只为了名声，母亲没必要亲自进去。说到底，还是因为那秘境特殊，只有梦族血脉能镇住，别人根本帮不上忙。
这个解释倒说得通，太好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爹娘居然都在！林凡鼻子一酸，眼眶悄悄热了。
“原来...... 如此。” 他愣了愣，才茫然开口，声音还有点发飘。
林檎天看他这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掌心的茧子蹭过他的衣料，力道很轻：“这就是咱们家的家事了，等这趟土砂城的事了了，我就带你回梦家，见见你姥姥姥爷。”
“是，父亲！” 林凡应得干脆，但对那个秘境让他更感好奇：“父亲，秘境涌出恶魔的原因后来咱们知晓了吗？”
“嗯...... 梦族旁系被收买，在自族秘境感染了核心，并释放了恶魔。”
“什么？所以...... 真的是梦家人释放了恶魔？”
“这也是为什么梦家必须给出说法，魔族最是狡诈，用好处收买了梦族旁系的几个老东西，等他打开秘境放出恶魔后，转头就被卖了，他们故意让人族叛徒揭发此事，还伪造了证据，把脏水全泼给梦族。”
“唉！”林凡感觉得到，当时如果连皇族的根梦族都大规模叛变，那或许就是人类帝国距离覆灭最近的一次了，当时的朝堂情况可想而知。
“嗯，事就说到这吧，还有一段旅程要走，大家都接受一下这些信息，一会到了土砂城，怕是免不了周章。”
林檎天撤下了隔音阵，众人没再多说什么，他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掌心带着些常年握刀的粗糙茧子，一切似乎都没变，却又都变了。
林凡的脸上洋溢着浅淡微笑，眼底还带着点坦白后的暖意，其余人则依旧和往常一样，该牵马的牵马，该检查水囊的检查水囊。
气氛陷入了相互之间的沉默，但谁都没再打扰彼此，而是继续顶着毒辣的烈日，行走在这条黄沙漫天的道路中。
他们彼此都在消化这一事件所带来的后续影响，尤其是林檎天本人，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佩刀，脚步比平时慢了半拍。
林檎天心里本就藏着‘常年缺席亲儿子成长’的愧疚，如今确认亲儿子的灵魂已散，虽接纳了林凡，可偶尔想起那个喊着‘爹’要小玩意儿的孩子，眉头还是会不自觉皱一下，眼底藏着旁人看不懂的怅然。
至于北子哥他们，老实说以前跟着原主时，和自家少主相处的时间大多在青楼酒肆，真正的患难是从恒城离家的那一天起，是一起扛着兵器、风餐露宿的日子。
扪心自问，其实就算和他们患难与共的 “现林凡” 死去，他们也不会表现出过度的伤心，顶多是私下里叹口气。
在魔族的战场上，刀光剑影里摸爬滚打久了，信念可以有两种：一种是对生的信念，一种是对死的执着。
当你的思维和身体每一天都在死亡线上挣扎，就对世上的许多事看得淡了许多，连生死都成了寻常事。
不想着拥有过，就不会觉得失去过，走丢的人就让他走吧，总有一天他们也会相聚，在归一的尽头。
这是大多数进入精英部队的军人，在成长道路上的殊途同归 —— 见多了离别，也就学会了把情绪藏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