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沈栀意送去的糖醋排骨和温暖话语，像一剂强心针，短暂地驱散了林小雨和陈露心头的阴霾。
然而，身体的疲惫和基础的薄弱，并非一顿饭或是几句话就能轻易扭转。
次日清晨的训练号角吹响，两人带着昨夜暗暗发下的“要争口气”的决心，咬着牙站进了队列。
武装越野，她们拼尽全力跟上大部队，但不到三公里，沉重的背包和急促的呼吸就再次让她们掉队。
只见两人仍是如昨天一般脸色煞白的脚步踉跄，最终仍是落在了队伍最末尾。
器械训练，攀爬高板。林小雨看着那冰冷光滑的铁壁，手脚并用试了几次，还是滑了下来，掌心磨得通红。
陈露稍好一些，勉强爬上去来。但翻越时却因臂力不足，落地不稳，摔了个结实的屁墩儿，疼得她龇牙咧嘴。
格斗基础训练场，是今日的重点，也是昨日矛盾爆发的焦点。
王博、刘江等一众男兵看着她们依旧笨拙吃力的动作，虽然嘴上没再像昨天那样议论，但那眼神中的失望和“果然如此”的了然却更加明显。
休息间隙，几个男兵凑在一起喝水，王博忍不住低声嘀咕。
“唉，我说什么来着？就不是这块料。白瞎了武连长的安排，还得专门分出人手教她们，耽误自己训练。”
旁边有人附和，表示十分认同这个想法，“是啊，昨天那顿吼劲儿挺大，今天一看……啧，还是老样子。不如趁早回话务连，大家都省心。”
这些话，像针一样，若有若无地飘进林小雨和陈露的耳朵里。
两人低着头，默默整理着护具，昨夜的雄心壮志被现实的残酷打击得摇摇欲坠，只剩下满心的苦涩和无力。
与此同时，沈栀意刚刚完成了自己的格斗对抗训练。
她的对手是班里另一个尖子，但对于沈栀意来说胜他实在是容易的很，所以很快就结束了训练。
随即沈栀意抹了把额头的汗，正准备去喝水，手腕上的通讯器震动了一下——营区门口卫兵通知，她妈妈沈慧茹托人捎来的东西到了。
沈栀意眼睛一亮！是妈妈给她熬的调理生理期的中药！每个月这几天，沈慧茹总是格外挂心。
当下她跟班长打了声招呼，小跑着朝营区门口奔去。
取回那个熟悉的保温壶，闻着里面隐隐透出的药香，沈栀意心里暖暖的。
她脚步轻快地往回走盘算着赶紧把药喝了，下午还有高强度的障碍训练。
刚走到格斗训练场边缘，她的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训练场一角，几个士兵正在分组练习近身搏击的拆解动作。
而最吸引她目光的，是其中一组——向羽和林小雨。
只见向羽正站在林小雨面前，示范着一个标准的格挡接反关节控制的动作。
他神情专注，动作分解得极其清晰、缓慢。林小雨则一脸紧张和认真，努力模仿着。
向羽偶尔会伸出手，轻轻扶正林小雨有些歪斜的手臂肘关节位置，或者用指尖点一下她发力的腰胯部位后低声说一句“这里，用力。”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那份耐心和细致，是沈栀意从未见过的！
阳光透过训练棚的缝隙洒落，勾勒出向羽冷峻的侧脸线条，而他微微低头指导林小雨时，眼神里却是十分专注。
沈栀意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闷闷的有点透不过气。
她当然知道这只是一次普通的、任务式的教学。
武钢经常安排尖子兵带后进生，刘江、王博此刻也在不远处指导着其他几个成绩稍弱的男兵和陈露。
道理她都懂！
可看着向羽那专注的神情，看着他偶尔落在林小雨手臂或腰间的极其短暂克制的触碰。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莫名的烦躁，如同藤蔓般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那份她以为只属于她自己的、能撬动向羽这座冰山的“特权”，此刻，竟然如此“轻易”地展现在另一个女孩面前？哪怕只是教学！哪怕只是任务！
沈栀意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明媚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只见她攥紧了手中的保温壶，指节微微发白。
不远处，正在指导另一个男兵的王博，眼尖地捕捉到了沈栀意的到来和瞬间变化的表情。
随即他立刻用胳膊肘猛捅身边的刘江，兴奋得声音都变了调。
“老刘！快看！十点钟方向！风暴中心出现！沈栀意！她回来了！看她的脸！我的妈呀，比锅底还黑！”
刘江顺着方向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这下误会大了！她肯定看见羽哥教林小雨了！”
他太了解沈栀意对向羽那种近乎霸道的“专属雷达”了。
王博激动地分析着，“看！看她的眼神！她像是要活撕了羽哥！手里还攥着那个保温壶……”
随即快速的反应过来了，一脸恐慌的看着刘江说道，“阿姨送药来了？完了完了，双重刺激！生理期加心理打击！这醋坛子……不，是醋海！彻底翻了啊！”
沈栀意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面无表情地朝着训练场中央走去。
只见她目不斜视，仿佛没看到向羽和林小雨那一组。
向羽刚给林小雨讲解完一个发力要点，一抬眼，恰好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沈栀意。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脸上不同寻常的冰冷，那双总是盛满笑意或狡黠的大眼睛，此刻却像蒙上了一层寒霜。
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讲解的动作，目光追随着她。
沈栀意径直走到自己的装备存放处，放下保温壶，拿起水壶猛灌了几口。
冰冷的水似乎也没能浇灭心头的烦闷。她放下水壶，转身目光终于落到了向羽身上。
那眼神，冷淡疏离，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不复往日里的热切和主动。
“教得挺认真啊，向羽同志。”沈栀意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带着明显的嘲讽。
“武黑脸儿真是知人善任，让你这‘顶尖战力’来搞基础教学，大材小用了。”只听她特意加重了“顶尖战力”和“基础教学”几个字。
向羽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完全不明白沈栀意这股突如其来的敌意和冰冷的嘲讽从何而来。
在向羽看来，他教林小雨只是执行命令。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这是……”
“是什么？”沈栀意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语气更加冰冷地打断他，眼神扫过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的林小雨又落回向羽脸上。
“教得很好嘛，继续，别耽误了。”说完她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到沙袋区，戴上拳套，对着沉重的沙袋发泄般地猛击起来！
“砰！砰！砰！”沉闷的击打声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在训练场上格外刺耳。
林小雨被沈栀意那冰冷的眼神和充满火药味的话吓到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求助般地看向向羽。
向羽站在原地，看着沈栀意那带着发泄意味的背影，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安。
他完全搞不懂，自己只是执行了一个普通的教学任务，怎么就惹到她了？那股熟悉的在面对沈栀意时特有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格斗训练场另一侧，武钢正抱着手臂，看似在巡视全场，实则眼角余光一直没离开沈栀意和向羽这边。
看到沈栀意那瞬间黑下来的脸和充满醋意的冰冷话语，武钢那张黑脸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极其隐蔽带着点得意和恶趣味的笑容。
成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让向羽去教林小雨，当然是他武钢的“精心”安排。
一班高手如云，刘江、王博近身搏击都不差，教个基础绰绰有余。
按说根本轮不到向羽这个他倾注心血、寄予厚望的“未来之星”去浪费时间。
但是！武钢可没忘沈栀意平时是怎么“欺负”、怎么“调戏”他那宝贝徒弟的！
向羽在她面前，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就跟纸糊的一样！虽然这种互动似乎也阴差阳错地激发出向羽不少潜能，但武钢心里总有点不爽。
他那块冷硬的好钢，怎么就被个小丫头片子拿捏得死死的？
这次，他就是故意的！
他就是要看看，当向羽虽然只是教学方面的“耐心”和“专注”用在别的女兵身上时，沈栀意那丫头会是什么反应！
这既是为徒弟“找场子”，也是满足他看热闹的恶趣味。
现在看来效果拔群！沈栀意那醋坛子打翻的样子，简直精彩绝伦！
武钢心里那点“自家白菜被拱了”的微妙不爽，此刻得到了极大的纾解。
王博和刘江躲在沙袋后面，激动得抓耳挠腮。
“看见没！看见没！沈栀意那语气！那眼神！我的天，醋味冲天了！”王博压低声音的对着刘江说道，一时间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
刘江连连点头，但生怕沈栀意听见之后迁怒到自己，随即小声的说道。
“绝对的！她刚才看羽哥那眼神，跟看阶级敌人似的！还有那句‘教得挺认真’、‘大材小用’，就跟冰刀子吐出来似的，恨不得戳向羽几个洞！”
王博撇着嘴点头，表示十分赞同。
“关键是她根本不听羽哥解释！直接打断！火力全开！这明显是气疯了！失去理智了！”
刘江补充，“而且你看羽哥！一脸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估计还在想：我认真教学也有错？哈哈哈！太惨了！”
王博总结了一下，“武连长这招‘借刀杀人’……啊不，是‘驱虎吞狼’……也不对！反正这招‘刺激疗法’太绝了！一石二鸟！
既‘报复’了沈栀意平时‘欺负’羽哥，又成功让羽哥体验了一把什么叫‘飞来横醋’！高！实在是高！姜还是老的辣！”
训练场上，沈栀意对着沙袋疯狂输出，每一拳都带着莫名的怒火。
向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紧锁，第一次在执行任务时感到了心不在焉。
林小雨手足无措地站着，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风暴的中心。
而武钢，则背着手踱着方步，心情愉悦地走向下一个训练点，深藏功与名。
这场由教官亲手点燃的“醋海”才刚刚开始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