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测感受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嘴角的笑意更浓。
他喜欢这种感觉。
把一个高高在上的、用逻辑武装到牙齿的冰山女王，逼到逻辑失控的边缘。
看她精心构筑的堡垒，在自己面前出现一道道裂痕。
这比任何K线图的涨停，都更能让他感到兴奋。
“那我能问个私人问题吗，林教授？”
莫测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
“就当是……为了更好地理解我们这位‘手雷’即将要面对的战场环境。”
他特意把“手雷”两个字说了出来，提醒她，他们现在是同一战壕里的盟友。
林清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这个问题是否会超出她的安全边界。
最终，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她刚才跟你说什么了？”莫测直指核心。
就在刚才，秦书瑶凑到林清浅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然后，林清浅的眼神就冷了几分。
那句话，才是关键。
林清浅的目光再次投向远方，似乎在回忆刚才的场景。
“她说，”林清浅的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在复述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录音，“清浅，你这只手雷，看起来很好玩。”
“但是，火药味太冲，小心别把自己炸了。”
莫测听完，没忍住，低声笑了出来。
火药味太冲。
这评价，简直绝了。
秦书瑶那个妖精，看人是真的毒。
“看来，秦总监对我这颗‘手雷’的评价，不太高啊。”莫测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玩味。
“她不相信你。”林清浅直接给出了结论，没有丝毫修饰。
“或者说，她不相信任何一个，突然出现在我身边的男人。”
“为什么？”莫测追问。
“因为她觉得，我是一块被冰封的资产，任何想靠近我的人，都不是想融化我，而是想把我敲碎了，论斤卖掉。”
林清浅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但莫测却从她那清冷的声线里，听出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原来冰山，也是会累的。
莫测心里的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不仅仅是一个行走的逻辑处理器，一个未来的顶级cFo。
她也是一个被困在自己逻辑堡垒里的人。
“所以，她是在提醒你，小心我这个‘资产收购方’，别有不良企图？”莫测换了一种更商业的说法。
“可以这么理解。”林清浅没有否认。
“那她有没有说，她对我的‘收购方案’，有什么看法？”莫测的眼睛亮了起来。
秦书瑶，未来的投资女王。
她的看法，哪怕只是随口一句，都价值千金。
林清浅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的野心，真是毫不掩饰”。
“她说，你的‘收购方案’，也就是你所谓的‘诡神资本’，听起来像个笑话。”
“但是……”林清浅的话锋一转。
“她说，能把笑话讲得这么一本正经，还成功拉到了我这个‘天使投资人’，你这个人，本身就比笑话有趣。”
“所以，她会看着。”
“看着你这颗手雷，到底能炸出多大的响声。”
“或者，什么时候会炸膛。”
莫测懂了。
秦书瑶这是把他当成一个有趣的观察样本了。
一个突然闯入她们那个固化圈层的，不确定变量。
她想看看，这个变量，最终会引发怎样的蝴蝶效应。
“有趣。”莫测的嘴角重新挂上了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能被秦家小公主当成重点观察对象，这是我的荣幸，应该写入我们‘诡神资本’的融资bp里，作为核心亮点进行展示。”
“不过林总，现在我们有了共同的‘观众’，今晚这场戏，是不是得演得更逼真一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重新伸出手，虚虚地揽向林清浅的腰。
他的动作不带一丝情欲，更像是一种商业伙伴之间，为了应对公开场合而做出的姿态。
礼貌，疏远，但又带着不容置喙的亲近。
林清浅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僵硬。
但她没有躲开。
她只是侧过头，镜片后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莫测。
“莫测同学。”
“嗯？”
“你的危机公关预案里，是不是还有2.0版？”
“当然。”莫测脸不红心不跳。
“核心思路是：将外部的观察压力，迅速转化为内部的合作动力。将潜在的信任危机，直接升级为深度的战略绑定。”
“很好。”林清浅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那在你执行你的2.0版预案之前，我需要提醒你一件事。”
她的话音未落，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从不远处的露台另一端传来，直接打断了两人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场。
“清浅。”
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带着一种天然的权威。
莫测和林清浅同时循声望去。
只见露台的阴影里，一个穿着深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正缓步走来。
他大概五十岁上下，身材中等，面容儒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和林清浅有七分相似，都是那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但他身上没有林清浅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反而是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温润和威严，像一块上好的和田玉，质地紧密，深藏锋芒。
莫测感到，自己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下，林清浅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叔叔。”
她开口，声音里那份标志性的清冷退去了锋芒，转为一种属于晚辈的、克制的恭敬。
叔叔？林家的……叔叔。
莫测心中警铃大作，揽在林清浅腰间的手臂肌肉下意识绷紧。
棋局瞬间升级了。
刚才与秦书瑶的交锋，是同辈之间的试探与调情，而眼前这位，是来自上一个时代的、真正的权力核心。
他飞快地打量着这个男人。
中山装的料子看不出牌子，但光泽和垂坠感绝非凡品。
手腕上没有戴任何浮夸的名表，只是空着，但那种气定神闲的姿态，比任何百达翡丽都更有压迫感。
这是真正的老钱。
是那种财富已经内化为气场，不需要任何外部标志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男人走到两人面前，目光在莫测揽着清浅腰间的手臂上停留了零点五秒，又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清浅并未抗拒的姿态，随即才将视线落在了莫测的脸上。
那目光平静无波，不带任何情绪，却让莫测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被贴上了无形的估值标签，每一寸皮囊、每一个眼神，都在被对方的内心精准定价。
“这位是？”男人开口，声音温和。
“叔叔，这位是莫测。”林清浅介绍道，“我的……合作伙伴。”
那零点几秒的停顿，被男人精准地捕捉到了。
“合作伙伴？”男人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转向莫测。
“莫先生，年轻有为。不知道在哪里高就？”
来了，经典背景调查三件套之第一问。
莫测心里疯狂吐槽，脸上却挂着无懈可击的得体微笑。
“林先生您好，不敢当。我刚创业，开了个小公司，还在摸索阶段。”
他直接用了“林先生”这个称呼，而不是跟着林清浅叫“叔叔”，这是在表明自己的独立地位，避免在一开始就落入晚辈的身份框架里。
“创业好啊。”男人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温和，“现在的年轻人，有想法，有冲劲。不像我们这些老家伙，思想都僵化了。”
他嘴上说着谦虚的话，但那份从容，却像一座无形的大山，缓缓压在莫测心头。
莫测很清楚，这种人，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目的。他知道今晚这个局的本质，也知道林清浅的性子。林清浅会带一个男人来，本身就是一种宣言。
而他，就是那个宣言的载体。
现在，林家的掌舵人之一，正在亲自评估这份“宣言”的份量。
“清浅这孩子，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眼光高，心思也重。”男人笑了笑，目光转向莫测，“她很少用‘合作伙伴’来形容一个人。莫先生，看来你一定有非常过人之处。”
你，配得上我侄女的这份“认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