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我，”莫测松开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这只是个开始。”
陈倾雪扶了扶眼镜，从巨大的情绪波动中强行抽离，恢复了一丝属于金牌经理的职业性：“协议……我们现在就签吗？”
“当然。”莫测打了个响指，“口说无凭，立字为据。这是成年人世界的游戏规则，我懂。”
陈倾雪心里那点最后的疑虑，被他这句“我懂”给打消了。
他太懂了。
懂的根本不像个学生，反倒像个在商业谈判桌上混迹多年的老油条。
她转身从办公桌的打印机里抽出一张干净的A4纸，又从笔筒里拿出一支黑色的签字笔，放在莫测面前。
“你来写，还是我来写？”
“你写吧，我口述。”莫测毫不客气地在皮质沙发上重新坐下，翘起了二郎腿，“我的字比较丑，配不上陈经理你的气质。”
陈倾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骚话噎了一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但还是拧开笔帽，摆出了准备记录的姿态。
“标题，就叫‘对赌协议’。”莫测开口，语速不疾不徐。
“甲方，莫测，身份证号……”
“乙方，陈倾雪，身份证号……”
陈倾雪笔尖一顿，抬起头，眼神锐利了三分：“你怎么知道我的个人信息？”
莫测迎着她审视的目光，非但没有半分慌乱，嘴角反而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细节不重要，陈经理。”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再次降临。
“重要的是，我们的赌约是真实的。”
“还是说……你现在想追究这个，是怕了？”
一句话，将所有问题全部堵死，反手把压力抛了回去。
陈倾雪银牙暗咬。
这个混蛋，滑得像条泥鳅！
她冷哼一声，不再追问，低头飞快地写下了自己的信息。
“协议内容，”莫测继续口述，“甲乙双方本着友好交流、共同暴富的原则，就‘恒立实业’，股票代码000622，于2018年10月19日的股价走势，达成以下对赌约定。”
“一、对赌标的：2018年10月19日，周五，上午11点30分休市前，‘恒立实业’股价涨幅是否超过4%（以上午盘最高价为准）。”
“二、赌约胜负及责任。”
“若标的达成，即涨幅超过4%，则甲方胜。乙方需在当日下午三点收盘前，向甲方提供的银行账户内，借出人民币壹拾陆万元整（160，000.00元）。”
“关于这笔借款的收益分配，我给你两个方案，你选一个。”莫测伸出两根手指。
陈倾雪停下笔，抬起头。
“方案A，固定收益。借款周期15个交易日。到期后，我连本带息，归还你三十二万。多出的部分，是利息，也是你今天眼光的价值体现。”
“方案b，长期投资，收益共享。盈利部分，你五我五，公平公正。亏了，算我一个人的，我拿命赔。”
陈倾雪彻底被他这套路给整不会了。
他不是在借钱，他这简直是在发售一款私人定制、超高收益的理财产品啊！
而且还给了两种风险偏好不同的选项！
太专业了！
她几乎没有犹豫：“我选A。”
固定收益，本金翻倍，15个交易日。这比她卖一年基金的提成还高。至于利润五五分？鬼知道这只股票最后能涨多少，万一就涨了五个点，那她不是亏了？
成年人，从不做梦，只选择确定性。
“明智的选择。”莫测赞许地点点头，心里却乐开了花。
傻了吧，姐们儿。十四个涨停板，320%的涨幅，你只要了100%的固定收益，血亏啊！
不过也好，省得以后为分钱扯皮。
“继续，”他清了清嗓子，“若标的未达成，即涨幅未超过4%，则乙方胜。甲方需在当日下午三点收盘前，向乙方账户转账人民币壹万元整（10，000.00元），作为甲方占用乙方宝贵时间的精神损失费及咨询费。”
“协议一式两份，甲乙双方签字按手印后生效。双方承诺，本协议内容为最高商业机密，不得向任何第三方透露。”
莫测口述完毕，整个VIp室里只剩下陈倾雪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写完，她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文字陷阱和逻辑漏洞。
这份协议，简直完美。
她将其中一份推到莫测面前：“签吧。”
莫测拿起笔，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大名，然后从兜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和学生证，往桌子上一拍，连带着签好的协议一起推了过去。
“我的身份证和学生证，押你这儿。明天我赢了，你把钱打给我，我再过来签正式的借款合同，顺便把证件拿走。”
这个举动，彻底击溃了陈倾雪心里最后一丝防线。
她也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红色印泥盒，两人分别在名字上按下了清晰的指印。
看着那份新鲜出炉的对赌协议，陈倾雪有种极不真实的荒诞感。
我，海通证券金牌客户经理，信奉的是风险控制，是价值投资。
可今天，我却将自己的一切都押在了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小时的年轻人身上，押在了一只半死不活的僵尸股上。
我疯了吗？
但……内心深处，却有一团压抑已久的火焰被点燃了。
日复一日地看着客户的资产数字狂飙，自己的工资却永远追不上j江州的房价。
这种按部就班、看得到尽头的人生，我真的甘心吗？
或许，这就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要么一败涂地，要么……一步登天！
她捏紧了协议，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好了，陈大美女。”
莫测收起属于自己的那份协议，折好塞进口袋，然后掏出了那台屏幕上还有几道裂纹的老旧安卓机。
“加个微信吧。方便明天接收你的转账截图。”
莫测调出自己的二维码。
陈倾雪看着他那台丐版手机，再看看自己桌上最新款的iphone，那种荒诞感更强了。
她解锁屏幕，扫码，添加。
【海通证券-陈倾雪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通过验证】
啧，连微信名都这么卷，一股子KpI的味道。
莫测看了一眼她那简约的头像，备注上敲下几个字：青苹果c。
“搞定。”莫测把手机揣回兜里，站起身，理了理t恤的领口。
“相信我，你以后，一定会庆幸今天的选择。”
莫测深深看了陈倾雪一眼，意有所指，说完他走到门口，手搭在玻璃门的扶手上，回头，冲着还坐在原地的陈倾雪笑了笑。
“明天，等你的好消息。”
账户开完了，股票也买了，富婆也钓……不，是天使投资人也找到了。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刚重生回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以后……一定会庆幸今天的选择？”
陈倾雪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莫测离去的背影，脑海里反复回荡着他最后那句话。
这到底是纯粹的自信？还是无知的狂妄？
手里捏着那张还带着莫测指尖温度的A4纸。
纸上，是她亲手写下的，堪称荒谬的约定。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到电脑屏幕上。
恒立实业的分时图，依旧像一条被电击枪打过的死狗，纹丝不动。
她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莫测的微信头像。
头像是灰色的，默认头像。
微信名叫：诡神莫测。
个性签名是一首诗：
命盘落子牵金浪，卦象翻云覆市潮。
莫道人间无定数，掌中自有鬼神爻。
陈倾雪：“这家伙……还挺玄学。”
她突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副金丝眼镜下的眼睛里，闪动着一种混杂着期待、紧张和一丝疯狂的光。
“恒立实业，是吧？”
“我倒要看看，你明天，到底能不能涨四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