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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澜”包厢里,空气油腻而粘稠。
姜望舒的指甲死死陷进掌心,面前那杯满溢的茅台,在水晶灯下像一只满是嘲弄的眼睛。
主位上的孙宇甚至懒得看她,翘着二郎腿,正跟身边的网红脸玩骰子。
他输了,就笑着抿一小口威士忌,姿态潇洒。
可他越是这样,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就越是沉重。
整个包厢的人,都在等。
等她姜望舒,是自己端起酒杯,还是等着被人按着头灌下去。
“姜经理,孙少的时间很金贵。”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跟班敲了敲桌面,一脸不耐烦。
“这酒,喝了,宏盛资本未来三年的对公业务,你们建行就是主要合作方。”
“不喝……呵,姜经理是聪明人,别给脸不要脸。”
姜望舒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
她知道,这杯酒喝下去,丢掉的不仅是胃,还有她的尊严和底线。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她将彻底沦为这群人的玩物。
可若是不喝,她不仅会丢掉这笔能让她在分行站稳脚跟的巨额业绩,更会得罪孙宇这个睚眦必报的纨绔子。
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在江州金融圈里混不下去。
这是死局。
就在她呼吸都快要停滞,准备屈辱地伸出手时。
包厢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穿着藏蓝色阿玛尼西装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来人正是莫测。
他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像是走错了包厢的客人,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主位的孙宇身上。
“孙少?”他语带惊喜,主动伸出手,“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吃饭?”
孙宇看到莫测的瞬间,脸上戏谑的表情僵住,随即化为浓重的阴冷。
是这个杂碎!
上周五在云麓山庄那张狂的脸,那句“你才是宏盛资本最大的负债”,如同魔音灌耳,瞬间在他脑海中炸开。
“哟,我当是谁呢。”
孙宇没有理会莫测伸出的手,反而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了擦手,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接着将纸巾扔在地上,身体向后一靠,腔调拉得老长:
“这不是林教授养的小白脸吗?怎么,吃软饭的钱这么好花,都够你来玉京台了?”
这话又阴又毒,包厢里立刻爆发出夸张的哄笑。
几个跟班和网红笑得前仰后合,唯有一个离孙宇稍远,戴金丝眼镜的青年,笑容有些僵硬,显然是想起了某些关于林家的传闻。
姜望舒心里刚燃起的那点火苗,被这刺耳的笑声彻底浇灭。
她明白了,这人不是救星,是孙宇的仇家。他的出现,只会让孙宇的恶意变得更加尖锐。
“孙少说笑了。”
莫测对那些嘲讽充耳不闻,毫不在意地收回手。
他竟自顾自地拉了张椅子,在孙宇身旁坐下,熟络得让所有人都有些发懵。
“几个亿的对公业务,孙少真是大手笔。”
莫测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站着的姜望舒,和她面前那杯酒,随即又转回到孙宇脸上,笑呵呵地继续。
“这杯酒,确实该喝。”
他的目光转向姜望舒,语气里带着几分“点拨”的意味。
“姜经理,还愣着干什么?孙少这么给面子,这杯诚意满满的茅台,你得干了啊。换了是我,别说一杯,三杯都得敬孙少。这可是白花花的业绩,是你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啊。”
“孙少给的不是一杯酒,是通往下一个阶层的门票。在咱们金融圈,有时候低头不是屈辱,是投资。你得想明白,今天低一次头,换的是未来无数次让别人向你低头的机会。”
“想明白这个,你才能真正在这行里出人头地。别拿你的清高,耽误孙少和大家的时间。”
这一席话,字字诛心。
姜望舒的脸彻底没了血色。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莫测,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
这个男人,比孙宇更残忍。
孙宇只是逼迫,而他,是在诛心。
他将她仅存的那点职业尊严,用最冰冷的利益逻辑,撕得粉碎,再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就连孙宇自己都怔住了,随即,他眼中的错愕迅速化为浓烈的不屑和玩味。
他乐了,这姓莫的是想踩着这个女人,来跟自己摇尾乞怜?
有意思。
他倒要看看,这杂碎能演到什么地步。
“哈哈哈哈!”那个尖嘴猴腮的跟班最先反应过来,指着莫测大笑,“孙少,您听见没!这位小兄弟可是个明白人!比某些不识抬举的女人,懂事多了!”
孙宇露出玩味的笑,他晃了晃手里的威士忌:“姜经理,连外人都比你懂事,你还装什么?机会,我只给一次。喝了,你就是我们宏盛资本的朋友。不喝……”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那大家就都没意思了。”
无形的压力再次压来,姜望舒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就在她身体因屈辱而微微发颤,那只捏着衣角的手终于要绝望地伸向酒杯时——
莫测站了起来。
他走到姜望舒身边,在所有人不解的注视下,端起了那杯满到漾出杯口的茅台。
酒香浓郁,在灯光下闪着清冽的光。
“孙少说得对,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没了。”莫测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不过嘛……”
莫测话锋一转,他端着那杯茅台,在指尖轻轻晃了晃,酒液在杯中漾起危险的波纹。
“跟孙少混,也不是没风险。”
他嘴角的弧度不变,可说出的话却像刀子,直直地插向孙宇。
“毕竟,宏盛资本未来的基本面,有点堪忧啊。”
孙宇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他身旁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青年立刻站了出来,笑着打圆场,话却是对着莫测说的:“这位小兄弟,你这就有点外行了。宏盛的盘子,可不是谁都看得懂的。你是来劝酒的,还是来……替建行做尽职调查的?”
“我只是觉得,投资嘛,总得看看基本面。”
莫测用指尖摩挲着杯壁,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孙宇身上。
“我听说,最近圈子里有个新词,叫‘继承人风险’。”
“据说有些公司啊,最大的风险敞口,就坐在董事长的儿子那个位置上。姜经理是专业的,这种高阶风控模型,想必在建行的内参里读到过吧?”
“继承人风险……”
姜望舒在心里默念着这个词,心头猛地一震。
她忽然想起了前几天金融圈里隐约流传的一个八卦——云麓山庄的饭局,孙家父子似乎在一位姓林的教授面前吃了大亏。
而眼前这个男人,刚刚被孙宇称为“林教授养的小白脸”……难道是他?
这个念头让她脑海中混乱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再看向莫测时,眼神已全然不同。
周遭那些谄媚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孙宇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上周五的羞辱画面再次在他脑中轰然炸开。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莫测,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看来林清浅没教过你,在江州,有些人你惹不起。你今天,过界了。”
孙宇将身体重重向后靠在椅背上,拿起桌上的雪茄剪,慢条斯理地动作着,阴沉的视线却死死锁住莫测。
“我宏盛资本的‘基本面’轮得到你来评价?”
“一个连社会都没进,靠着女人才能坐在这的货色,也配谈‘投资’?”
“林清浅没教过你,出来乱叫,是会被打断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