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迫自己闭紧眼睛,咬着牙攥紧匕首,手腕微微用力,匕首缓缓往小钻风的心脏处压去。
冰冷的刀尖刺破对方单薄的衣料,触到温热的皮肉时。
小旋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就在刀尖距离小钻风心脏只剩几分的距离时。
他终究是不忍心,猛地想抬起匕首。
——可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
小旋风猛地睁开眼,对上小钻风缓缓睁开的眸子。
——那双曾亮得像山间狸猫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
眼白泛着疲惫的浑浊,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小钻风的手指冰凉而无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死死攥着他的手腕,带着他的手,一点点将匕首往自己的心脏刺去。
他的掌心还留着常年握棍的薄茧,此刻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着匕首前行。
“噗嗤”一声,匕首彻底没入心口。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小钻风胸前的衣襟,也溅在了小旋风的脸上、手上,滚烫的温度与先前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小钻风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喉间溢出一口血沫,却依旧死死盯着小旋风。
嘴角艰难地勾起一抹虚弱的笑,用尽全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追上我了……从今天以后……你就是老大了……记住了没有?”
话音落下,他攥着小旋风手腕的手猛地松开,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垂落在沙地上。
眼睛缓缓闭上,头轻轻歪向一侧,再也没了声响。
嘴角那抹浅浅的笑还僵在脸上,像是凝固在了这最后的时刻,带着未说出口的温柔。
小旋风呆愣在原地,握着匕首的手还保持着刺下去的姿势。
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看着小钻风毫无生气的脸庞,看着那渐渐失去温度的身躯,看着对方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猛地将匕首狠狠扔在地上,匕首插进沙里,只露出半截刀柄。
随后他扑过去,小心翼翼地抱住小钻风冰冷的身体,生怕碰疼了他身上的伤口。
“钻风!你醒醒!你醒醒啊!”
他摇晃着小钻风的身体,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水淌满了脸颊,滴落在小钻风的脖颈间。
“谁要当老大!我不要当什么老大!我只要你活着!你回来!你把我也带走好不好!”
可无论他怎么哭喊,怎么摇晃,怀里的人都再也没有回应,胸膛的起伏彻底停了下来,身体也渐渐变得冰凉。
风卷着沙粒吹过,带着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惨烈的离别哀悼,卷起地上的沙粒,落在两人身上,像是要将他们掩埋。
小旋风抱着小钻风的身体,在冰冷的沙地上蜷缩成一团。
哭声渐渐变成压抑的呜咽,最终消散在深沉的夜色里,只剩下沉重的喘息与无声的落泪。
远处的铜钟突然“铛”地响起,沉闷的钟声在空旷的角斗场里回荡,带着终结的意味,宣告着这场天骄死斗的结束。
看台上的观众早已散去,只剩下零星的杂役在远处收拾。
小旋风抱着小钻风的身影,在无边的黑暗里,像一座孤独的墓碑,定格在这片染透了鲜血的沙地上。
月光透过穹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为这惨烈的结局,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
铜钟的余韵在夜色里荡开涟漪,像块投入死水的石子,一圈圈漫过角斗场的断壁残垣。
最后撞在小旋风绷紧的脊背上,碎成细不可闻的嗡鸣。
他抱着小钻风的手臂渐渐僵硬,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指腹却能清晰触到怀中人急速流失的温度。
——起初是胸口的温热透过布衫渗过来。
后来那温度像被夜色吸走般,一点点沉下去、冷下去。
最后竟成了块被月光浸透的冰,连最后一丝属于活物的暖意,都从他颤抖的指尖悄然流逝。
他喉结滚了滚,缓缓低下头,视线落在小钻风紧闭的眼睫上。
那撮总被他嘲笑的硬邦邦棕毛,此刻沾着暗红的血污。
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额角,像株被严霜打蔫的野草,再没了往日竖起来的精气神。
小旋风的指腹轻轻蹭过那撮毛,粗糙的掌心擦过额角的血痂。
细碎的痂片在掌心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淡粉色的嫩肉。
——明明几个时辰前,他还揪着这撮毛笑对方像只炸毛的山鼠。
那时小钻风还会拍开他的手,梗着脖子反驳“俺这是威风”,连耳尖都透着鲜活的红。
“你说过……要带俺去你老家的山涧摸鱼的。”
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带着没散开的哭腔,指腹顺着小钻风冰凉的脸颊滑下,掠过他紧抿的唇瓣。
——那嘴唇曾无数次咧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此刻却泛着青紫,再没了往日的鲜活。
血痂在掌心碾成细粉,他却浑然不觉,只固执地重复着。
“你还说那里的水比任何地方都干净,清得能看见石缝里的虾米……你骗人。”
风卷着沙粒扑过来,像无数根细针扎在背上的伤口里,疼得他后背肌肉猛地抽搐。
可他连瑟缩都忘了,只是更紧地把小钻风往怀里拢了拢,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温度渡给对方。
怀里的人不会再笑着拍他的肩,粗声粗气地说“疼就喊出来,别装硬气”;
不会再趁他练水箭时,偷偷绕到身后往他脖子里灌凉水,看着他跳脚的模样笑得直不起腰;
更不会在他输了比试、饿得眼冒金星时,把最后半块硬邦邦的干粮塞给他,自己转身去啃墙角泛苦的草叶。
那些被他刻意疏远的三个月,此刻像把钝了刃的刀,在五脏六腑里慢悠悠地割着。
他想起每次在演武场擦肩而过时,自己故意别开的脸;
想起小钻风举着野果朝他跑来,他却转身躲进兵器库的狼狈;
想起对方在他窗外徘徊半宿,最终只能踩着月光离去的背影。
原来那些躲闪与回避里,都藏着同一份怕。
——怕这弱肉强食的妖界,真的会把他们之间仅存的暖意撕碎,怕这一天,真的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