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尘先生!”
小鼠妖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却比白天初见时清亮了许多。
它飞快地朝四周瞥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道。
“您……您真是太厉害了!五连胜啊!这可是近半年来定级赛里从没见过的战绩!”
凌尘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只连耳朵尖都透着激动的小鼠妖,疲惫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浅淡的缓和:“只是运气好。”
“这可不是运气!”小鼠妖连忙摆手,小爪子在身前比划着。
“先生您不知道,最后那只铁皮犀。
之前已经赢七场了,多少厉害的角色都栽在它手里,听说有个石猴妖的胳膊都被它硬生生撞断了……可您只用一斧子就……”
它说到这儿,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急,连忙捂住嘴,眼神怯怯地瞟了瞟凌尘身上的血迹,声音低了下去。
“先生,您没事吧?看您好像很累的样子。”
凌尘摇摇头,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妨,休息一晚便好。”
他顿了顿,看向小鼠妖。
“还有事吗?”
小鼠妖这才想起正事,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木牌,递到凌尘面前。
木牌上用朱砂画着一个简单的符文,边缘还刻着“歇”字。
“这是……这是角斗场给连胜者准备的休息室令牌,里面有干净的水和食物,还能歇歇脚。”
小家伙的耳朵动了动,补充道。
“平时只有那些贵族或者连胜六场以上的才有的待遇,管事说先生您五连胜太难得,特意让我送来的。”
凌尘看着那块木牌,又看了看小鼠妖那双带着真诚的眼睛,伸手接了过来。
木牌入手微凉,符文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
“多谢。”
“不客气不客气!”
小鼠妖连忙摆手,后退半步,对着凌尘深深鞠了一躬。
“先生您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五场呢……哦不,我不是催您!我是说……先生您一定能赢的!”
它大概是怕自己说错话,说完便往后缩了缩,像只受惊的兔子。
“那我不打扰先生了,有事您喊一声,我就在附近!”
话音未落,小家伙已经转身窜进了旁边的阴影里,只留下一道快速晃动的影子,很快便消失在通道拐角。
凌尘握着那块木牌,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
夜风吹过通道,卷起地上的几片枯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血迹,又摸了摸腰间的木斧——斧身依旧漆黑,却仿佛比来时沉了几分。
五连胜,听起来风光,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场都如履薄冰。
尤其是后三场,对手的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稍有不慎,倒下的便是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将木牌攥在手心,转身朝着小鼠妖所说的休息室走去。
通道尽头的休息室果然干净许多,角落里放着一个铜盆,里面盛着清水,旁边还有一碟干肉和几个麦饼。
凌尘先走到盆边,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凉的触感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拿起一块麦饼,慢慢嚼着,目光落在窗外。
——烬都的夜空被火光映得发红,看不到一颗星星。
只有角斗场的方向,时不时传来一阵狂热的叫好,像一头永远喂不饱的巨兽,在黑夜里嘶吼。
“接下来的五场,只会更难。”
脑海中,斧神的声音平静响起。
“那些家伙已经盯上你了。”
凌尘咽下口中的食物,点了点头。
他能感觉到,从第四场胜利开始,看台上那些高阶妖魔的目光就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看戏,而是多了审视,甚至是算计。
这五连胜,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激起的涟漪远比他预想的要大。
他拿起木斧,借着休息室微弱的灯光,仔细擦拭着斧身上的血污。
冰凉的布巾划过斧面,那些暗红色的痕迹渐渐褪去,露出原本温润的木质纹理。
“难,也要赢。”
他低声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夜色渐深,休息室里只剩下他平稳的呼吸声。
窗外的喧嚣还在继续,但此刻的凌尘,已经闭上眼,开始调息凝神。
明天的五场,才是真正的硬仗,他必须养好精神,应对那些藏在暗处的獠牙。
凌尘在休息室只稍作停留,用清水擦去脸上的血污,又将木斧上的痕迹细细拭净,便起身离开了角斗场。
夜风格外清冽,带着烬都特有的、混杂着尘土与血腥的气息,吹在脸上竟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快了几分。
他解下玄色外袍的系带,任衣襟在风中微微敞开,脚步不疾不徐地朝着居住的客栈走去。
与清晨来时不同,此刻的街道上格外安静。
那些平日里躲在巷口探头探脑的小妖小魔,今晚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想来是白天角斗场的五连胜传开了,或是有人亲眼目睹了他出手的狠厉。
先前那些潜藏的恶意,竟像是被这连胜的锋芒震慑,悄然敛了去。
凌尘目光扫过两侧幽深的巷道,空荡荡的入口处只余下摇曳的灯火影子,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异样的平静。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太久。越是寂静,细微的声响便越清晰。
当他走过第三条街时,一阵极轻的动静顺着晚风飘进耳中。
——那声音来自左侧一条更显阴暗的小巷,像是有人踮着脚在石板上挪动。
伴随着木箱底部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断断续续,藏着几分刻意的谨慎。
凌尘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眼帘微垂,遮住眸底的精光。
他没有立刻转头,只是借着转身调整衣襟的动作,用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那巷口。
昏黄的灯笼光只能照到巷口半步远,往里便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那声音就从黑暗深处传来,隐约还能瞥见一抹模糊的影子,似乎正随着他的脚步悄悄移动。
他继续往前走,步伐依旧沉稳,只是听觉却提到了极致,捕捉着身后那若有若无的动静。
——木箱摩擦地面的声音轻了些,脚步声也更细碎了,像怕被他发现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夜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掠过巷口,带起一阵短促的“哗啦”声。
就在这时,那声音突然停了。凌尘心中一动,走到下一个路口时,故意放慢了脚步,仿佛在辨认方向。
片刻后,那“沙沙”声又响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似乎更近了些。
他没有回头,唇角却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不管这木箱里藏着什么,跟着自己一路从角斗场到这里,总不会是善意。
他握紧木斧,脚下的步子看似随意,实则已在计算着周围的地形。
——前面不远便是客栈后门,那里有片堆放杂物的窄巷,正是个解决麻烦的好地方。
巷子深处的影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摩擦声又慢了几分。
凌尘却不再理会,加快脚步转过街角,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黑暗里,那抹影子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跟了上来。
木箱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