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丞相府的李斯,没有丝毫耽搁,甚至来不及换下那身被夜露和冷汗浸湿的袍服,便即刻下令,启动了帝国最高级别的紧急征召机制。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召集天下所有可能存在的神医,做最后一搏!
一道道加盖了皇帝玉玺(由李斯以摄政身份代行)和丞相金印的紧急诏令,被书记官以最快的速度誊写、用印,再由早已准备就绪的、配备了最好马匹的信使,如同离弦之箭般,从咸阳四门飞驰而出,奔向帝国的每一个郡,每一个县!
诏令的内容,摒弃了所有官样的辞藻和修饰,直截了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和近乎绝望的恳求:
“诏曰:皇帝陛下圣体违和,沉疴难起,太医束手。朕心忧焚,寝食难安。夫医者,仁心仁术,上疗君亲,下济苍生。今特此布告天下:凡天下各郡县,隐居民间,或悬壶于世,精通医术,尤擅调理虚损、起死回生之神医,不论出身,不拘流派,不限年齿,若能献奇方妙法,疗治圣疾,使陛下转危为安者,朕必不吝封侯之赏,赐万金之财,扬其名于天下!其所在郡守、县令,需即刻访求荐举,派员礼送京师,不得有误!若有能者隐匿不报,或地方官吏办事不力,延误时机者,定以重罪论处!此诏,火速传递,咸使闻知!”
这道诏书,几乎是以一种“病急乱投医”的姿态,撒下了一张覆盖整个帝国疆域的巨网。其赏格之重——封侯、万金——堪称前所未有,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动心。而其措辞之急切,惩罚之严厉,也向所有地方官吏传递了一个明确无误的信号:这是当前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办不好,就要掉脑袋!
与此同时,李斯也动用了自己直接掌控的隐秘渠道。他下令黑冰台的秘探,除了继续监控六国遗孽的动向外,将大部分精力立刻转向,利用其遍布各地的网络,暗中寻访那些真正有本事、却可能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或不能被官府发现的隐士神医。他给予这些秘探临机决断之权,必要时甚至可以采取一些非常手段,“请”也要把人“请”到咸阳。
咸阳城内,也立刻行动了起来。丞相府派出了多支队伍,持着诏令,敲开了每一家医馆、每一个药铺的门,详细询问是否有祖传秘方,或是听说过某位有奇能的医者。甚至一些有名的方士、巫医,也被纳入了征询的范围。此刻的李斯,已经顾不得什么流派、什么正统,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不会放过。
整个帝国的官僚系统和情报网络,因为这道紧急诏令而高速运转起来。驿道上,信使的马蹄声昼夜不息;各郡县的官衙内,官吏们紧急会议,翻查户籍,走访乡里;市井之间,关于皇帝病重、重赏求医的消息也迅速传开,成为了人们议论的焦点。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而飘摇。李斯深知,这种方法找到真正能人的概率极低,很可能最终招来的是一群滥竽充数、企图侥幸获得富贵的江湖骗子。但他没有选择。他只能寄希望于这广撒网之下,能够出现一两个真正的奇迹。他坐在丞相府中,如同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压上了所有的赌注,只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每一份从各地传来的、关于发现某位“名医”的奏报,都会让他心跳加速,但随后的甄别和失望,又让那焚心之痛加剧一分。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而扶苏的生命,也在一分一秒地走向终点。这场与死神的赛跑,李斯已经落在了后面,他只能拼命地挥动鞭子,期望能有天降之才,助他扭转这绝望的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