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侯廷终于完全清醒。
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袖,沉默了许久,眼中充满了痛苦、不甘,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
“……柳姑娘,许兄,”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多谢你们救我回来……但如今我这副模样,大道……恐怕已绝。”
“这黑风荒域,不再是我能待的地方了。”
侯廷挣扎着坐起,看向许渊和柳依依,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罗老大用命换来的地脉火莲……功勋你们分了吧。”
“我……我想回家了,找个地方,安安稳稳了此残生罢了。”
许渊和柳依依闻言,心中皆是黯然。
他们理解侯廷的选择。
失去一臂,对极度依赖身手和布置陷阱的侯廷来说,实力大打折扣,在这危机四伏的荒域,几乎等同于死亡。
继续留下,也只是徒增伤感与危险。
离开前,侯廷将功勋兑换了一些灵石后,便将剩下的都转给了许渊、柳依依二人。
“侯兄弟,你这是何意?”许渊道。
“但这剩下的功勋,于我而言,已无大用。”
“可你们不同。”他的目光看向许渊,带着一丝复杂,“许兄,你临阵突破,已是练气九层,前途……纵然有些波折,但总还有希望。这功勋于你,或许还能换到稳固根基、寻觅筑基机缘的资粮。”
他又看向柳依依:“柳姑娘你医术精湛,心性坚韧,这荒域……或许还能走下去。这些功勋,你留着,能换些更好的防身之物、修炼资源,活下去的把握也大些。”
“就算……就算是我最后能为你们做的一点事吧。”侯廷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又强撑起精神,“若是有朝一日你们修得筑基,我让我的后辈来投靠你们,可要帮忙照拂一二。”
许渊沉默良久,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
“……保重,侯兄弟。”许渊的声音干涩,“若有缘,他日再见。”
侯廷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充满血腥和回忆的石屋,以及眼前两位生死与共过的同伴,然后转身,佝偻着背,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身影消失在营地喧嚣的街道尽头。
送别侯廷,许渊也开始了漫长的闭关疗伤。
他兑换了一些珍贵的固本培元丹药,试图修复大战和强行突破留下的暗伤与根基损耗。
但有些损伤,并非丹药能够完全弥补。
许渊的修为稳固在了练气九层,但能感觉到经脉中时常传来的隐痛和运转法力时那细微的滞涩感,仿佛大道前途被蒙上了一层薄纱,不再如以往那般清晰顺畅。
他知道,这是根基受损的迹象,想要恢复,恐怕需要一些真正的天地奇物。
转眼又是十年光阴,在黑风荒域的血与火中悄然流逝。
自侯廷离去,罗寿陨落,当初的四人小队便只剩下许渊与柳依依二人。
他们并未再加入其它队伍,并非无人招揽,而是经历了地炎裂隙的生死,两人之间已建立起远超普通队友的信任与默契,更不愿再轻易将后背交给他人。
这十年,二人相互扶持,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土地上艰难求存。
许渊主杀伐,其练气九层的修为加之凝炼九层灵气的霸道,虽因根基有损难以臻至圆满,但战斗经验愈发老辣,出手愈发狠厉果决,“炎手”之名在荒域散修中倒也响亮了几分。
柳依依则主辅助与疗伤,她的修为也提升至练气八层,一手水木治疗法术愈发精湛,更兼心思细腻,往往能提前规避许多风险,是许渊最坚实的后盾。
常年并肩作战,生死相依,一种微妙的情愫早已在两人心间滋生。
十年相伴,滴水穿石。
最终,在这朝不保夕的荒域之中,两人顺其自然地结为了道侣,没有繁文缛节,只有彼此一个坚定的眼神和一句“此生相依,大道同行”的承诺。
这一日,柳依依将两人的身份铁牌并在一起,将自己这些年辛苦积攒的所有功勋,毫无保留地全部转入了许渊的令牌之中。
“夫君,”她轻声唤道,眼中带着温柔与决然,“加上这些,应当够了。”
许渊神识沉入令牌,那功勋点数赫然达到了兑换一枚筑基丹所需的天文数字——十万点!
整整十万功勋,这背后是无数次的厮杀、冒险、与死亡擦肩而过,是罗寿的牺牲、侯廷的断臂、是他与柳依依十年的血汗!
许渊抬起头,看向柳依依,眼中情绪复杂。
他知道,柳依依同样渴望筑基,但她却将所有的希望优先给予了他。
“依依,你……”许渊刚想开口,却被柳依依纤细的手指轻轻按住了嘴唇。
“你我之间,何必言此?”她微笑着,眼神清澈而坚定,“你根基受损,且如今已经年过五十,气血下滑,冲击筑基难度远胜于我,更需要此丹。”
“你若能成功筑基,我们在这荒域才算真正有了立足之本,我相信你。”
许渊握住她的手,他知道,这不是谦让的时候。
自自己离开千云城也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年,若自己不能尽快筑基返回家中,恐怕等父亲陨落时,千云城中的许家也会覆灭。
许渊立刻前往营地中心的功勋殿,在无数道或羡慕、或嫉妒、或贪婪的目光注视下,郑重地兑换了那枚梦寐以求的筑基丹!
丹药入手,温润如玉,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和奇异药香,仅仅是握着它,许渊就感觉体内法力隐隐沸腾。
他没有丝毫犹豫,回到租住的洞府后,立刻宣布闭关。
洞府内,许渊调整呼吸,将状态尽可能提升至巅峰。虽然经脉中的隐痛和滞涩感依旧存在,但他眼中唯有坚定。
他取出筑基丹,纳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难以想象的磅礴药力如同决堤洪流般轰然炸开,瞬间冲向他四肢百骸、经脉丹田!
“呃啊——!”
剧烈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
仿佛每一寸经脉都被狂暴的能量撕裂、撑爆!
丹田气海更是如同被投入熔炉般灼热膨胀!
许渊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血红,额头青筋暴起,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全力引导着那庞大的药力,运转许家的筑基之法九火凝炎,开始凝聚道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