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王二梅虚弱地躺在床上、满脸泪痕的样子,再看看她瘦得脱相的身形,李翠花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几步走到床边,一把拉住王二梅冰凉的手,声音带着哽咽。
“二梅!好孩子!别怕!有组织呢!”
她转头对陈静和围观的众人说:“陈知青说得对!二梅家的情况队里都知道!老王是为集体牺牲的,他的孩子我们不能不管!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这就去找大队长和支书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从队里的储备粮里,或者发动乡亲们,临时接济一下他们姐弟仨!起码得让孩子能吃上饱饭!不能再让孩子饿晕了!”
“对!翠花主任说得对!咱不能眼看着老王的娃饿出毛病来!老王是为咱屯修路没的!” 一个中年汉子大声附和。
“俺家等下就给送点玉米面过去!” 赵婶子第一个响应。
“俺家还有点咸菜疙瘩和萝卜干,也拿点过去,好歹下饭!” 另一个大婶说道。
“俺家攒了十几个鸡蛋,给孩子们补补身子!” 抱着孩子来看病的年轻媳妇也开了口。
“俺家……”
乡亲们七嘴八舌地表示要帮忙,你一言我一语,朴实的话语里充满了真诚和温情。
刚才还弥漫着悲伤和绝望的小诊室,瞬间被一股暖流包围。
王二梅听着大家的关心和承诺,眼泪流得更凶了,但这次不再是恐惧的泪水,而是感动的、充满希望的泪水。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道谢,被陈静和李翠花按住了。
“好孩子,躺着别动!好好歇着!以后有困难,就跟婶子说,跟队里说!别自己硬扛着!”
李翠花拍着她的手,声音温柔而有力。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诊室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来看病的人渐渐散去,小院恢复了宁静。
陈静疲惫地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和腰背,看着诊室角落里堆着的一小堆乡亲们硬塞过来的谢礼。
东西虽然不值什么大钱,却承载着乡亲们最朴实、最真挚的感激之情,也温暖着她的心田。
大队长王铁山踱着步子来到诊室门口,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透出。
他推开门,看到陈静正弯着腰,仔细地将用过的银针擦拭干净,一一放回针包,又将散落的草药归拢进药柜的小抽屉里。
“陈静,咋样?头一天坐诊,还顺手不?累坏了吧?”王铁山关切地问道。
陈静直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背,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细汗,露出一抹笑容。
“还行,王叔。乡亲们都很配合,也讲道理。就是……”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沉重,“看的病,大多还是长年累月干重活落下的筋骨劳损,还有就是……普遍身子虚,营养不良,气血不足的挺多。”
王铁山闻言,黝黑的脸上掠过一丝深沉的忧虑和心疼。
他掏出那杆磨得发亮的旱烟袋,蹲在门槛上,划着火柴点燃烟丝,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缭绕中。
他重重叹了口气:“唉……可不是嘛!咱庄稼人,就靠这一身力气在土里刨食,……年年月月这么熬,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耗啊!再加上这年景……”
他摇了摇头,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辛辛苦苦干一年,汗珠子摔八瓣,分到手的粮食也就紧巴巴地糊弄个半饱,油星子都少见,哪还谈得上啥营养?能有力气下地就不错了!”
陈静听着,心里也沉甸甸的,像压了块石头。
她看着王铁山被岁月和辛劳刻满皱纹的脸,轻声安慰道。
“王叔,您别太忧心。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您想啊,现在总比旧社会强多了,至少大家有地种,有奔头,等以后政策更好了,科学种田普及了,粮食产量上去了,再引进些好品种,日子肯定能越过越红火!”
王铁山又吧嗒了一口旱烟,烟雾缭绕中,他浑浊的眼睛里似乎亮起了一点微光,缓缓点了点头。
“是啊,你这娃娃说得对!有盼头就好!行了,天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赶紧收拾收拾回去歇着吧,估摸着也不会再来人了。”
陈静看看窗外的天色,点点头:“哎,好,我这收拾好就回去。”
王铁山像是想起了什么,站起身,磕了磕烟锅里的灰烬,说道。
“对了,明天早上,你还来队部门口等我。我带你进山,认认路,也认认那些草药长在哪儿。你今天用了不少药材吧?”
陈静连忙应道:“成!那就太谢谢王叔您了!麻烦您带路!”
“麻烦啥!应该的!你这给大伙儿看病,也是给队里分忧解难!”
王铁山摆摆手,身影融入了沉沉的暮色中,脚步声渐渐远去。
陈静走在回新家的土路上,她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白天看到的那些被贫困和辛劳压弯的脊梁、蜡黄的脸庞、虚弱的身体,像一幅幅画面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拥有神奇的空间,里面粮食堆积如山,果蔬繁茂生长,鸡鸭成群……可是,怎么才能合理地、不引人怀疑地拿出这些物资,真正帮到这些淳朴而又困苦的乡邻?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自家小院篱笆墙外。
昏黄的煤油灯光从窗户透出,院子里传来陈逸清脆欢快的笑声,李建军粗声大气的说话声,还有欧阳雨桐温柔含笑的回应。
这些熟悉的声音,像一缕温暖的春风,瞬间吹散了她心头的阴霾和烦恼。
她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温暖的煤油灯光和饭菜的香气立刻扑面而来。
“姐!你可回来啦!我们都等你吃饭呢!今天是我和雨桐姐做的饭!”
陈逸像只欢快的小鹿,第一个蹦跳着扑过来,小脸上满是兴奋。
他看到陈静背篓里那些带着蔬菜和粮食,好奇地问:“姐,这些东西是哪来的呀?”
陈静把沉甸甸的背篓放下,无奈地笑了笑。
“这是今天来看病的乡亲们,硬要塞给我的谢礼。”
欧阳雨桐走过来,拿起一个还白萝卜看了看,又掂了掂那袋棒子面,脸上露出既感动又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
“好家伙,这么多!静静,照这么下去,咱家以后都不用自己种菜养鸡了,光靠你这‘诊金’就够咱们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