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武馆
第一章：破庙武馆
腊月的北风跟刀子似的，刮得人脸颊生疼。青石镇东头的破庙门口，褪色的“忠义武馆”牌匾在风中吱呀作响，像是随时会掉下来。
李铁柱蹲在门槛上，啃着冷硬的窝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对面药铺门口的招工启事。他今年十六，爹娘在去年的旱灾里没了，揣着仅有的半吊钱从乡下逃到镇上，眼看就要断了活路。
“小子，挡着门了。”
浑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铁柱吓了一跳，手里的窝头差点掉在地上。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灰布短褂的中年汉子站在院里，身高八尺，肩宽腰圆，脸上一道浅浅的刀疤从眉骨延伸到下颌，却不显凶戾，反而透着股沉稳劲儿。
这就是忠义武馆的馆主，周定山。镇上的老人说，周馆主年轻时是走南闯北的镖师，手上有真功夫，十年前在这破庙里扎了根，开了武馆。可如今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谁还有心思学武？武馆里除了周定山，就剩两个半大的学徒，日子过得比李铁柱还紧巴。
“对不住，周馆主。”李铁柱慌忙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周定山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冻得红肿的手上，又看了看他怀里揣着的招工启事，淡淡开口：“想找活干？”
“嗯。”李铁柱点点头，声音有些发颤，“俺有力气，啥活都能干。”
周定山没说话，转身走进院里。院里的空地上，立着几尊裂了缝的石锁，墙角堆着一捆捆干枯的练功用的柴禾。他捡起一根手臂粗的柴禾，递到李铁柱面前：“能把这柴禾劈成均匀的小块不？劈完了，管你一顿热饭。”
李铁柱眼睛一亮，连忙接过柴禾：“能！俺在家天天劈柴！”他找了块石头当砧子，拿起墙角的斧头，挽起袖子就干了起来。斧头落下，柴禾应声开裂，大小果然均匀。没一会儿，一捆柴禾就劈完了。
周定山看着他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微微点头：“手脚还算利索。进来吧，灶上炖了红薯粥。”
灶房里热气腾腾，两个学徒正在烧火。一个叫王小虎，虎头虎脑的，是镇上铁匠的儿子；另一个叫赵小文，文质彬彬，据说以前是教书先生家的孩子，家里遭了难才来武馆讨口饭吃。
“铁柱子，快坐！”王小虎热情地招呼他，递过一个粗瓷碗，“周师傅熬的红薯粥，香得很！”
李铁柱接过碗，喝了一口热粥，暖流从喉咙滑进肚子里，浑身的寒气都散了大半。他看着周定山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喝着粥，忍不住问：“周馆主，您这武馆……还收学徒不？俺不要工钱，管饭就行。”
周定山抬眼看他：“学武很苦，而且赚不了钱，你想清楚了？”
“俺想清楚了。”李铁柱放下碗，眼神坚定，“俺爹娘没了，俺得学本事，不然哪天死在外面都没人知道。再说，学会了功夫，说不定还能保护自己，保护别人。”
周定山沉默了片刻，放下碗：“行。从明天起，你就留在武馆。早上卯时起床练基本功，白天劈柴挑水，晚上跟着学拳。记住，忠义武馆的规矩：不恃强凌弱，不欺老幼妇孺，遇事讲良心，做事有底线。做得到吗？”
“做得到！”李铁柱激动地站起来，差点碰翻了碗。
王小虎拍着他的肩膀笑：“以后咱就是师兄弟了！我跟你说，周师傅的功夫可厉害了，上次镇上的恶霸张三，带着十几个打手来闹事，被周师傅三拳两脚就打跑了！”
赵小文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补充道：“那张三后来还想报复，半夜带人来砸武馆，结果周师傅就在门口站着，他愣是没敢上前，灰溜溜地走了。”
李铁柱听得眼睛发亮，心里对周定山又多了几分敬佩。他看着破庙墙壁上“忠义”两个褪色的大字，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武，不辜负周馆主的收留。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李铁柱就被王小虎叫醒了。院子里，周定山已经站在那里，穿着单薄的短褂，气息平稳。
“基本功是根基，根基不牢，学再多花架子也没用。”周定山说着，示范起扎马步，“双腿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弯曲，大腿与地面平行，腰背挺直，双手握拳收于腰侧。记住，呼吸要匀，意念要集中。”
李铁柱跟着学，刚站了没一会儿，就觉得双腿发软，浑身冒汗。王小虎和赵小文也在一旁扎马步，脸上同样涨得通红。
“坚持住。”周定山走过来，用脚轻轻踢了踢李铁柱的膝盖，“膝盖别超过脚尖，不然伤关节。”他又调整了一下李铁柱的站姿，“腰背挺直，别塌腰，不然练不出气力。”
一个时辰后，周定山才让他们停下。李铁柱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抖得像筛糠，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才刚开始。”周定山看着他们，语气平静，“以后每天早上两个时辰基本功，扎马步、压腿、冲拳、踢腿，一个都不能少。”
接下来的日子，李铁柱每天都在重复着枯燥的训练。劈柴挑水成了他最好的体力锻炼，扎马步练得他双腿发麻，冲拳踢腿练得他手臂酸痛。有好几次，他都想过放弃，但一想到爹娘的嘱托，想到周定山的话，就又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周定山教拳很严，一招一式都要求精准。李铁柱脑子不算灵光，学动作总比王小虎慢半拍，但他肯下苦功，别人练一遍，他就练十遍，直到把动作练得标准了才肯罢休。周定山看在眼里，偶尔会指点他两句，语气也比平时温和些。
这天傍晚，李铁柱正在院子里练冲拳，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吵闹声。他探头一看，只见几个穿着黑衣的汉子，正围着一个卖菜的老婆婆，抢她篮子里的菜。
“住手！”李铁柱想都没想，冲了出去。
黑衣汉子们转过头，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正是镇上的恶霸张三。他看到李铁柱，冷笑一声：“哪来的毛小子，敢管老子的事？”
“光天化日之下抢东西，还有王法吗？”李铁柱握紧拳头，虽然心里有点怕，但想到周馆主说的规矩，还是挺直了腰板。
“王法？”张三嗤笑一声，“在这青石镇，老子就是王法！”他挥了挥手，“给我打！”
两个黑衣汉子朝着李铁柱扑了过来。李铁柱想起周定山教的冲拳动作，深吸一口气，侧身躲过对方的拳头，然后一拳打在对方的肚子上。那汉子痛呼一声，弯下了腰。另一个汉子见状，抬脚踢向李铁柱的膝盖，李铁柱连忙后退，同时出腿踢向对方的脚踝，那汉子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张三没想到这毛小子还有两下子，脸色一沉，亲自朝着李铁柱扑了过来。他身材高大，力气也大，一拳打过来，带着风声。李铁柱不敢硬接，只能不断躲闪。几个回合下来，他就有些体力不支了，后背被张三打了一拳，痛得他龇牙咧嘴。
就在这时，周定山的声音传来：“铁柱，稳住心神，看他的破绽。”
李铁柱抬头一看，周定山正站在门口，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他心里一稳，想起周定山教过的，对付力气大的对手，要避实击虚。他瞅准张三出拳的间隙，侧身绕到他身后，一拳打在他的后腰上。张三吃痛，转过身来，李铁柱又一脚踢在他的膝盖弯处，张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周围的人都看呆了，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少年居然能打倒张三。卖菜的老婆婆连忙过来，拉着李铁柱的手：“谢谢你啊，小伙子。”
张三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瞪着李铁柱：“好小子，你给老子等着！”说完，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跑了。
李铁柱回到院子里，后背的疼痛让他皱起了眉头。周定山走过来，伸手按了按他的后背：“没伤到骨头，只是皮外伤。”他看着李铁柱，点了点头，“不错，懂得学以致用，也没丢忠义武馆的脸。”
李铁柱咧嘴一笑，虽然疼，但心里却甜滋滋的。他知道，自己的功夫没有白练，而这一切，都要感谢周馆主，感谢这破庙里的忠义武馆。
第二章：武馆的底气
张三被打跑的消息，没两天就传遍了青石镇。镇上的人都说，忠义武馆的那个新学徒有两下子，周馆主教出来的徒弟就是不一样。
这天上午，武馆门口来了个穿绸缎衣服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两个随从，一看就是有钱人。男人自称是镇上粮行的老板，姓刘。
“周馆主，久仰大名。”刘老板拱了拱手，脸上带着笑容，“我今天来，是想请您帮个忙。”
周定山请他进院坐下，倒了杯粗茶：“刘老板有话直说。”
“是这样。”刘老板喝了口茶，叹了口气，“最近镇上不太平，总有一伙土匪在周边转悠，抢了好几家商户了。我粮行里存着不少粮食，怕遭了他们的毒手，想请您和您的徒弟们，帮我守几天粮行，酬劳好说。”
周定山眉头微皱：“土匪有多少人？手里有家伙吗？”
“听说有二十多人，都拿着刀枪。”刘老板说道，“我也请过镇上的保安队，但他们贪生怕死，给了钱也不肯好好干活。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求您。”
周定山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土匪心狠手辣，不好对付。武馆里就三个学徒，王小虎和赵小文虽然练了两年，但实战经验不足，李铁柱更是刚学没多久。要是真遇到土匪，怕是会有危险。
“周馆主，您放心，酬劳我给双倍。”刘老板见他犹豫，连忙说道，“只要您肯帮忙，我再给武馆捐五十斤粮食。”
五十斤粮食，对现在的武馆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李铁柱和王小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意动。
周定山看了看三个学徒，又想了想镇上那些被土匪骚扰的商户，最终点了点头：“好。但我有个条件，守粮行可以，要是遇到土匪，能劝退就劝退，尽量别伤人命。”
“没问题，没问题！”刘老板连忙答应，“只要能保住粮食，怎么都行。”
当天下午，周定山就带着三个学徒去了粮行。粮行很大，后院是粮仓，前面是铺面。周定山把四个人分成两组，白天他和李铁柱守后院，王小虎和赵小文守前面；晚上则轮流值守，确保万无一失。
头两天，一切都很平静。粮行里的伙计们见有武馆的人守着，也都安心了不少。王小虎和赵小文没事的时候，就会在铺面前练几招，引来不少人围观，粮行的生意反而比平时好了些。
第三天晚上，轮到李铁柱和赵小文值守。后半夜，李铁柱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叫醒赵小文，两人悄悄来到粮仓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
只见十几个黑影，手里拿着刀枪，正悄悄地摸进粮行后院。为首的是个脸上有疤的男人，眼神凶狠。
“是土匪！”赵小文压低声音，声音有些发颤。
李铁柱握紧了手里的木棍，这是周定山让他们准备的武器。他拍了拍赵小文的肩膀，示意他别害怕，然后悄悄退到院子里的柱子后面，等着周定山的信号——他们约定好，一旦发现土匪，就咳嗽三声。
土匪们摸到粮仓门口，正要撬锁，李铁柱咳嗽了三声。紧接着，周定山的声音从房顶上传来：“朋友，深夜闯粮行，不太好吧？”
土匪们吓了一跳，纷纷抬头看去。周定山站在房顶上，月光照在他身上，身影显得格外挺拔。
“哪来的野小子，敢管老子的事？”疤脸土匪怒喝一声，“识相的赶紧滚，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周定山从房顶上跳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粮行是我保的，想抢粮食，先过我这关。”
“敬酒不吃吃罚酒！”疤脸土匪挥了挥手，“给我上！”
几个土匪朝着周定山扑了过来。周定山不慌不忙，侧身躲过第一个土匪的刀，然后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拧，土匪手里的刀就掉在了地上，人也被他甩了出去，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另一个土匪拿着长枪刺过来，周定山弯腰躲过，同时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土匪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李铁柱和赵小文也冲了出来，对付剩下的土匪。李铁柱想起上次对付张三的经验，专找土匪的破绽打，虽然力气不如土匪大，但动作灵活，倒也能应付。赵小文则比较聪明，他不跟土匪硬拼，而是利用院子里的杂物，设置障碍，拖延土匪的动作。
王小虎也被吵醒了，从前面跑过来帮忙。四个打十几个，虽然人数上占劣势，但周定山的功夫实在厉害，几个回合下来，就打倒了五六个土匪。剩下的土匪见周定山不好惹，有些犹豫了。
疤脸土匪见状，心里有些发怵，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一把短枪，对准了周定山：“别动！再动老子开枪了！”
周定山停下动作，眼神一冷。李铁柱等人也不敢动了，他们都知道枪的厉害。
“识相的就赶紧让开，不然老子打死你！”疤脸土匪得意地说道，手里的枪抖个不停，显然也没怎么用过枪。
就在这时，周定山突然动了。他身形一闪，像一阵风似的冲到疤脸土匪面前，不等对方开枪，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掰。“咔嚓”一声，疤脸土匪的手腕被掰断了，短枪掉在了地上。周定山顺势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疤脸土匪像个破麻袋似的飞了出去，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剩下的土匪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纷纷扔下武器，跑了出去。
战斗结束，院子里一片狼藉。周定山看了看三个学徒，问道：“都没事吧？”
“没事！”王小虎兴奋地说道，“周师傅，您太厉害了！那土匪有枪都没伤到您！”
李铁柱也一脸敬佩：“周师傅，您刚才的动作好快啊，我都没看清楚。”
周定山笑了笑：“那是‘追风步’，练的就是一个快字。以后你们功夫练到一定程度，我再教你们。”
第二天一早，刘老板听说了昨晚的事，特意赶了过来。看到院子里的狼藉和被绑起来的疤脸土匪，他对周定山更加敬佩了。
“周馆主，您真是太厉害了！”刘老板竖起大拇指，“这次多亏了您，不然我的粮行就完了。这是答应您的酬劳和粮食，我已经让人送过来了。”
周定山收下酬劳，却把粮食推了回去：“酬劳我收下，但粮食不用了。这些土匪交给保安队处理吧，也让他们知道，该做什么事。”
刘老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周定山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让人把疤脸土匪送到了保安队。
这件事之后，忠义武馆的名声更响了。镇上的商户们纷纷来找周定山，想请他帮忙看家护院。周定山没有都答应，只选了几家确实有困难的商户，象征性地收了点酬劳，大部分都用来改善武馆的条件了。
武馆的院子里，新添了两尊石锁，墙角堆着的柴禾也多了起来。灶房里，偶尔还能闻到肉香。李铁柱、王小虎和赵小文的训练也更刻苦了，他们知道，只有把功夫练好了，才能帮上周馆主的忙，才能让忠义武馆越来越好。
这天，周定山正在教他们新的拳法——“忠义拳”。这套拳法刚猛有力，招式简洁实用，每一招都透着一股正气。
“忠义拳，不仅要练形，更要练意。”周定山一边示范，一边说道，“意就是心，心里有忠义，出拳才有力量，做事才有底气。记住，我们学武，不是为了欺负人，而是为了守护，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守护自己认为对的事。”
三个学徒认真地听着，跟着周定山一招一式地练着。阳光透过破庙的窗户，照在他们身上，也照在“忠义”两个大字上，让这两个褪色的字，仿佛重新焕发出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