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部令
第一章：枯骨驿遇鬼
沈平勒住缰绳时，檐角的冰棱正往下滴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雪。枯骨驿的灯笼破了半边，昏黄的光裹着寒风往衣领里钻，他拢了拢玄色劲装，目光扫过驿站门板上那行歪歪扭扭的字——“只歇活人，不纳阴魂”。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撩着油布门帘出来，脸上堆着笑，眼神却往沈平腰间的短剑瞟。那剑鞘是老檀木的，裹着层经年的包浆，只剑柄处露着点寒铁，一看就不是凡品。
沈平没应声，先往驿馆里扫了一圈。大堂里拢着堆炭火，火边坐着三个客人：一个穿灰布僧袍的和尚，手捻佛珠却盯着桌上的酱牛肉；两个镖师模样的汉子，腰间别着镖旗，旗角绣着“震山”二字，正低声说着什么。最扎眼的是墙角的桌子，空着，却摆着三副碗筷，碗里还盛着半凉的米饭。
“住店，一间上房。”沈平把马缰扔给店小二，“再备两斤酱牛肉，一坛女儿红。”
“好嘞！”店小二应得爽快，转身去后厨时，却故意撞了下沈平的胳膊。沈平手腕微沉，避开了那试探的力道，心里却泛起嘀咕——这枯骨驿在官道尽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寻常客商绝不会来，能在此处落脚的，怕都不是善茬。
酒肉很快端上桌。酱牛肉切得厚实，泛着油光，女儿红温得正好，酒香混着炭火的暖意，稍稍驱散了寒气。沈平刚端起酒碗，就听那两个镖师吵了起来。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高个镖师拍了桌子，酒碗晃出酒液，“那‘残部令’邪门得很，凡是沾过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咱们震山镖局犯不着为了那点银子，把弟兄们的命搭进去！”
矮个镖师急得脸红：“可总镖头已经应下了！对方给的价钱，够咱们镖局吃三年！再说，那雇主说了，只要咱们把‘残部’送到黑石寨，别的不用管！”
“残部？什么残部？”沈平端着酒碗的手顿了顿。他这趟下山，本是为了追查师门失窃的“玄铁令”，却没想到会在此处听到这么个古怪的词。
那和尚突然开口，声音沙哑：“施主们说的‘残部令’，可是印着半截骷髅的令牌？”
两个镖师同时转头看他。高个镖师皱着眉：“大师也知道这东西？”
和尚捻着佛珠的手停了，眼神沉下来：“三个月前，老衲在淮南见过。一个商人拿着‘残部令’找镖师，要送一箱‘货’去青州。后来那商人、镖师，连带着箱子里的‘货’，全没了踪影，只在河边留下几滩血，还有半块‘残部令’。”
沈平心里一凛。他想起下山前师父说的话——“玄铁令失窃后，江湖上多了些邪门事，若见印着骷髅的令牌，务必远离”。难不成这“残部令”，和玄铁令的失窃有关？
正思忖着，门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还夹杂着车轮轱辘的响动。店小二刚要去开门，就被一个粗哑的声音喝住：“不用开门，把后院的门打开，卸‘货’！”
沈平透过窗缝往外看，只见三辆黑布蒙着的马车停在驿馆后院，车旁站着五个黑衣人，个个面无表情，腰间都别着块令牌——令牌上果然印着半截骷髅，正是和尚说的“残部令”。
黑衣人动作很快，转眼就从马车上搬下十几个木箱子，箱子不大，却沉得很，落地时发出“咚”的闷响，像装着石头。可沈平分明看见，其中一个箱子的缝里，漏出了半截苍白的手指。
他猛地攥紧了剑柄。那不是石头，是人！
“客官，您怎么了？”店小二端着空碗过来，见沈平脸色不对，笑着问，“是不是这牛肉不合口味？”
沈平压下心头的惊怒，指了指后院：“那些人是什么来头？搬的是什么‘货’？”
店小二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闪烁：“客官您别多问，都是正经生意。咱们这枯骨驿，只管住店，不管客人的私事。”
“正经生意？”沈平冷笑一声，“用黑布蒙着马车，搬的箱子里漏出人手，这叫正经生意？”
店小二脸色瞬间变了，往后退了一步，刚要喊人，就被沈平扣住了手腕。沈平的指力极重，店小二疼得龇牙咧嘴：“客官饶命！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人是黑石寨的，咱们惹不起啊！”
“黑石寨？”沈平松开手，“就是那个专做走私买卖的山寨？”
店小二点点头，揉着手腕：“是啊，听说他们最近在收‘残部’，给的价钱高得吓人。有人说……说他们收的不是别的，是人身上的东西……”
沈平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刚才镖师说的“残部”，想起箱子里漏出的手指，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这些人，是在收集人的肢体！
就在这时，后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沈平猛地站起身，拔腿往后院跑。店小二想拦，却被他甩在身后。
后院里，五个黑衣人倒在地上，胸口都插着一把短刀，鲜血染红了雪地。那十几个木箱子被打开了，里面果然装着人的肢体——胳膊、腿、手，还有几颗头颅，个个面色惨白，显然是刚死不久。
一个穿黑袍的男人站在箱子旁，手里握着一把染血的弯刀，脸上戴着个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半截骷髅，和“残部令”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你是谁？”沈平拔剑出鞘，剑尖指向黑袍人，“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黑袍人转过身，声音透过面具传来，沙哑得像磨过石头：“沈少侠，别来无恙。”
沈平一愣：“你认识我？”
“怎么会不认识？”黑袍人笑了笑，“江湖上谁不知道，武当派的沈平少侠，剑法卓绝，为人正直。只是不知道，沈少侠这次下山，是为了追查玄铁令，还是为了多管闲事？”
“你知道玄铁令的下落？”沈平的剑又往前递了半寸，“是不是你们黑石寨偷了玄铁令？”
黑袍人摇摇头，走到一个箱子前，踢了踢里面的头颅：“玄铁令不在黑石寨，在更厉害的人手里。沈少侠，我劝你还是别管这‘残部’的事，否则，下次躺在箱子里的，可能就是你了。”
说完，黑袍人纵身一跃，翻过驿馆的墙头，消失在夜色里。沈平想追，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那两个镖师和和尚。
“刚才那人是谁？”高个镖师看着地上的尸体，脸色发白，“这些……这些箱子里的……”
“是人。”沈平收起剑，声音冰冷，“黑石寨在收集人的肢体，不知道要做什么勾当。那黑袍人，应该就是他们的头目。”
和尚走到一具尸体旁，掀开黑衣人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的一个印记——半截骷髅。“果然是‘残部教’的人。”和尚叹了口气，“老衲早该想到，黑石寨只是幌子，真正在背后搞鬼的，是‘残部教’。”
“残部教？”沈平皱眉，“我怎么从没听过这个教派？”
“这教派是半年前才出现的，行事诡秘，专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和尚捻着佛珠，“他们收集人的肢体，说是要炼制什么‘残部丹’，吃了能长生不老。江湖上已有不少人失踪，多半是被他们抓去了。”
沈平心里一紧。他想起师门里失踪的两个师弟，当时只以为是下山游玩迷路了，现在看来，恐怕是遭了“残部教”的毒手。
“不行，我得去黑石寨看看。”沈平转身就往驿馆外走，“不管他们要炼制什么丹药，我都不能让他们再害人！”
“沈少侠，等等！”高个镖师拦住他，“黑石寨地势险要，高手众多，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不如我们一起去，多个人多份力！”
矮个镖师也点点头：“是啊，总镖头让我们送‘残部’去黑石寨，现在看来，那雇主就是残部教的人。我们震山镖局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也不能助纣为虐！”
和尚也站起身：“老衲也陪施主去。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岂能容这些邪魔歪道残害生灵？”
沈平看着眼前的三人，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本以为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却没想到在这枯骨驿，能遇到三个愿意和他一起冒险的人。
“好！”沈平握紧剑柄，眼神坚定，“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去黑石寨，揭穿残部教的阴谋！”
四人收拾了行装，牵上马匹，趁着夜色往黑石寨的方向赶去。寒风呼啸，雪越下越大，把他们的脚印很快掩埋。枯骨驿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曳，像个孤独的幽灵，守着满院的鲜血和枯骨。
第二章：黑石寨迷局
黑石寨建在黑石山上，山势陡峭，只有一条窄路能上去。沈平四人赶到山脚下时，天刚蒙蒙亮，雪已经停了，露出光秃秃的黑石，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这山路太险了，马车肯定上不去。”高个镖师指着山路，“看来残部教的人，是把‘残部’从这里搬上去的。”
沈平往山上望了望，只见山顶隐约有寨墙，寨墙上插着黑色的旗帜，旗上印着半截骷髅，和残部令上的图案一样。“我们得小心点，山上肯定有暗哨。”
和尚从怀里掏出几个黑色的药丸：“这是‘隐气丹’，吃了能暂时隐藏内力，让别人看不出我们的武功路数。”
四人各服下一颗，顺着山路往上走。山路果然陡峭，路面上结着冰，稍不留神就会滑倒。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突然听到上方传来脚步声，沈平示意众人躲到旁边的岩石后。
只见两个黑衣人提着刀，从上面走下来，嘴里还说着话。
“你说教主这次要这么多‘残部’，到底要炼什么丹？”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那‘残部丹’炼成后，教主就能长生不老，到时候我们跟着教主，也能沾光！”
“嘿嘿，但愿如此。对了，昨天送来的那些‘残部’，你看了没？有个女的长得还挺好看，可惜了……”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沈平四人从岩石后走出来，脸色都很难看。
“这些人简直丧心病狂！”矮个镖师攥紧了拳头，“连女人都不放过！”
“别冲动。”沈平按住他的肩膀，“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残部教的底细，不能打草惊蛇。”
继续往上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黑石寨的寨门。寨门紧闭，门口站着四个黑衣人，个个身材高大，腰间别着残部令，手里握着长刀。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一个黑衣人喝问，眼神警惕地扫过沈平四人。
高个镖师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正是震山镖局的镖旗令牌：“我们是震山镖局的，受雇主所托，送‘残部’来黑石寨。”
黑衣人接过令牌看了看，又看了看沈平四人：“雇主有说你们什么时候到吗？”
“昨天就该到了，路上遇到风雪，耽误了行程。”高个镖师面不改色地撒谎，“麻烦兄弟通报一声，就说震山镖局的人到了。”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转身进了寨门。没过多久，一个穿红袍的男人走了出来，脸上没有戴面具，长相阴鸷，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你们就是震山镖局的人？‘残部’呢？”
“‘残部’在山下，山路太险，马车上来不了，我们想请寨里的兄弟帮忙搬上来。”高个镖师说。
红袍男人眯了眯眼，目光扫过沈平四人：“你们镖局这次怎么只来了四个人？”
“最近镖局事多，人手不够，只能派我们四个来。”矮个镖师赶紧接话，“不过您放心，我们都是镖局里的好手，肯定能把‘残部’安全送到。”
红袍男人冷笑一声：“是吗？我怎么看着你们，不像是送‘残部’的，倒像是来送死的？”
话音刚落，四个门口的黑衣人突然拔刀，围住了沈平四人。沈平心里一沉，知道他们已经暴露了。
“既然被你们看出来了，那也没什么好装的。”沈平拔出剑，“残部教的人，残害生灵，炼制邪丹，今天我们就是来替天行道的！”
“替天行道？”红袍男人哈哈大笑，“就凭你们四个？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兄弟们，给我上，把他们的四肢砍下来，正好给教主当‘残部’！”
四个黑衣人举刀冲了上来。沈平挥剑迎上，剑光一闪，就挡住了一个黑衣人的刀。他的武当剑法轻盈灵动，剑尖挑、刺、削，招招直指黑衣人的要害。高个镖师和矮个镖师也拔出刀，和另外两个黑衣人打了起来。和尚则双手合十，嘴里念着经文，突然一掌拍出，掌风凌厉，正中一个黑衣人的胸口，那黑衣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红袍男人见手下被打退，脸色一变，从怀里掏出一把暗器，朝沈平射去。沈平早有防备，挥剑格挡，暗器被剑光打飞，落在地上，竟是几枚带毒的银针。
“卑鄙小人！”沈平怒喝一声，纵身一跃，剑尖直指红袍男人。红袍男人赶紧往后退，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和沈平打了起来。
红袍男人的软剑招式诡异，像条毒蛇，时不时还会突然变向，攻向沈平的要害。沈平不敢大意，凝神应对，武当剑法的“太极剑”讲究以柔克刚，他用剑鞘挡住软剑的攻击，再趁机反击，渐渐占据了上风。
就在这时，寨门突然打开，十几个黑衣人冲了出来，手里都拿着刀，还有几个人手里拿着弓箭，对准了沈平四人。
“不好，有埋伏！”高个镖师喊道，一刀逼退身前的黑衣人，往沈平身边靠。
沈平心里暗叫不好。他们只有四个人，对方却有十几个人，还有弓箭手，硬拼肯定不行。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山崖，心里有了主意。
“大家往山崖那边退！”沈平喊道，挥剑逼退红袍男人，率先往山崖边退去。高个镖师、矮个镖师和和尚也赶紧跟上。
黑衣人追了上来，弓箭手开始射箭。沈平挥剑格挡箭矢，和尚则用袈裟挡住射向矮个镖师的箭。退到山崖边时，沈平突然转身，一剑刺向红袍男人，红袍男人以为他要拼命，赶紧躲闪，却没想到沈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往山崖边拉。
“你想干什么？”红袍男人惊恐地喊道。
“陪我们一起下去！”沈平冷笑一声，用力一推，红袍男人惨叫着掉下了山崖。紧接着，沈平对另外三人喊道：“跳下去！下面有树枝，应该能缓冲一下！”
三人对视一眼，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纷纷纵身跳下山崖。黑衣人追到山崖边，看着深不见底的山崖，只能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沈平四人掉下山崖后，幸运地被半山腰的树枝接住，虽然受了些伤，但没有生命危险。他们顺着树枝滑到山崖下，找了个山洞休息。
“没想到黑石寨的防备这么严。”高个镖师揉着胳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平拿出水壶，喝了口水：“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残部教的阴谋不揭穿，还会有更多人受害。不过现在我们得先弄清楚，残部教收集这么多‘残部’，到底要炼制什么丹药，还有他们的教主是谁。”
和尚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铺在地上：“这是老衲之前画的黑石寨附近的地图。黑石寨后面有个山洞，叫‘枯骨洞’，听说里面藏着残部教的秘密。我们或许可以从那里进去，探查一下。”
沈平看着地图，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从枯骨洞进去。不过我们现在都受了伤，得先养伤，等伤势好了再行动。”
四人在山洞里养了三天伤，期间沈平教了他们一些简单的武当吐纳之法，帮助他们恢复内力。三天后，四人的伤势基本痊愈，便按照地图的指引，往枯骨洞的方向走去。
枯骨洞在黑石寨的后山，洞口隐蔽在一片灌木丛后，洞口堆满了枯骨，散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