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这他妈什么鬼东西！”
潘子一头扎在数块屏幕组成的光墙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得火花四溅。他用尽了毕生所学，从底层的协议栈到上层的应用防火墙，设置了十八道关卡，试图围剿那个阴魂不散的“信标”。
然而，那个代表着“信标”的微小数据包，就像一个滑不溜丢的幽灵。它能完美伪装成最正常的网络请求，能依附在任何一个数据流的缝隙里，甚至能在潘子布下的天罗地网即将收拢的前一刻，自我复制并从一个意想不到的出口溜走。
“不行啊哥！这玩意儿清不掉！”潘子一把薅掉头上的耳机，满脸涨红，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这根本不是病毒，也不是木马，这……这是秦峰那孙子在我们身上纹了个数字刺青！只要我们还联网，他就知道我们在哪儿洗澡！”
这比喻粗俗，却异常贴切。
公寓里，那套被汗水浸透的昂贵西装被随意地扔在沙发上，像一条被榨干了的咸鱼。而严景行，早已换回了一身舒适的便服，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香港璀璨的夜景。
维多利亚港的灯火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中，只倒映出冰冷的光点。
“既然是刺青，就没必要刮掉。”严景行转过身，脸上没有丝毫的焦虑，反而带着一种猎人审视陷阱的平静。
“啊？”潘子愣住了，“哥，你没发烧吧？留着它过年啊？等秦峰带着人来给我们拜年吗？”
“一个好的猎人，会给猎物一种错觉。”严景行走到潘子身边，指了指屏幕上那个不断变换位置的“信标”，“让他以为，自己才是那个猎人。”
潘子看着严景行，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我们要给他找点事做。”严景行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仿佛在敲动着某个看不见的棋盘，“一个让他觉得，我们即将触碰到赵家另一个痛处的‘目标’。一个让他不得不全神贯注，甚至不惜动用赵家核心资源来监控我们的‘目标’。”
潘子渐渐品出味来了，他搓了搓手，脸上露出兴奋与不安交织的神情：“哥，你的意思是……我们假装要去偷另一家的鸡，然后把秦峰这条看门狗引过去？”
“不。”严景行摇了摇头，“我们不是去偷鸡。我们是要当着他的面，建一个比赵家更华丽的鸡窝，然后告诉他，这里面有龙蛋。”
这个计划，比潘子想的要疯狂得多。
“潘子，从现在开始，忘记我们自己。我们要创造一个全新的身份。”严景行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一个贪婪、自负、技术高超，但又带着点急功近利的海外华人黑客团队。代号，就叫‘盘古’。”
“盘古？”
“开天辟地。”严景行淡淡地说。
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潘子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无中生有”。
在严景行的指挥下，一个名为“盘古”的神秘组织，在互联网的灰色地带横空出世。他们有了推特账号，有了在Github上的代码提交记录，甚至在几个最顶级的暗网论坛里，留下了几笔不大不小，但足以证明实力的“战绩”。
潘子负责构建这一切虚假的表象，而严景行，则在为这个“盘ago”的陷阱，准备最核心的诱饵。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前的屏幕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资料。那全都是近年来各种失败的、被揭露为骗局的“空气币”项目的白皮书。在他的“记忆宫殿”中，这些失败的案例被拆解、分析、重组成无数个数据模型。
他要写的，是一份完美的“诈骗说明书”。
一份能让最资深的从业者都挑不出毛病，能让最贪婪的投资者都信以为真，同时，又能在最关键的地方，埋下致命漏洞的白皮书。
“哥，你这……写得也太真了吧？”潘子看着严景行初步完成的《盘古计划：基于去中心化预言机的未来金融生态白皮书》，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什么跨链聚合、流动性挖矿、dAo治理……我一个写代码的都快信了。这要是发出去了，真能骗到不少钱吧？”
“我们的目标不是钱。”严景行将白皮书的最终版保存，命名为“pangu_V0.9.docx”。
“那我们的目标是？”
“鱼。”严景行说，“一条叫秦峰的鱼。”
他将这份白皮书的草稿，上传到了一个经过层层加密的云端服务器。然后，通过“盘古”的身份，在一个极度私密的黑客频道里，放出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pangu：一份有趣的草稿，也许能值十个亿。寻找有实力的合作方。附：pangu_V0.9.docx】
做完这一切，两人便静静地等待着。
那个“信标”，就像一只忠实的猎犬，立刻就嗅到了这份诱饵的气味。
网络监视器上，潘子能清晰地看到，一股隐秘的数据流，正小心翼翼地从世界各地的代理服务器，层层跳转，向他们存放白皮书的那个云服务器靠近。
“来了来了！”潘子压低声音，兴奋地搓着手，“这孙子真够谨慎的，跳了三十多个国家，跟环游世界似的。”
对方没有立刻下载文件，而是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排雷兵，用各种扫描工具，对服务器的每一个端口，每一行代码进行着试探。
“他在检查我们有没有埋伏。”严景行看着屏幕，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这场无声的较量，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
对方的耐心，超乎想象。
潘子看得都快睡着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哥，这鱼也太精了，光看不吃啊。要不我们再加点料？”
“不用。”严景行摇了摇头，“他会的。”
就在这时，监视器上的数据流突然发生了变化。
对方停止了所有试探，沉默了。
“怎么回事？跑了？”潘子一下子清醒了。
“不。”严景行的瞳孔微微收缩，“他不是跑了，他是回去‘请示’了。”
严景行知道，秦峰的技术再高，也只是赵家的“看门人”。一份可能价值十亿美金的项目，他一个人吃不下，也不敢吃。
他需要赵家的资源，来验证这份白皮书的真伪和价值。
果然，十分钟后，一股比之前强大数倍，也蛮横数倍的数据流，如同一头深海巨兽，撕开所有伪装，直扑云服务器而来！
“我操！国家级的防火墙！Ip地址……是赵氏集团在数码港的超算中心！”潘子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秦峰疯了！他直接用赵家的主服务器来搞我们了！”
这意味着，秦峰和他的上级，已经对这份白皮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甚至不惜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也要一探究竟。
白皮书被瞬间下载。
“鱼，上钩了。”严景行轻声说。
潘子却高兴不起来：“哥，他把东西拿走了，我们的陷阱在哪儿呢？”
“陷阱，不在我们这里。”严景行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陷阱，在那份白皮书里。”
“什么意思？”
“还记得赵家去年搞砸了的那个‘天枢计划’吗？因为一个底层代码的漏洞，凭空蒸发了三亿美金。”
潘子点头：“当然记得，那事儿闹得很大，听说秦峰还因为这个被赵鸿山骂得狗血淋头。”
“我把那个漏洞，原封不动地，复制进了这份白皮书的技术架构里。藏在了一个任何人都不会注意到的角落。”严景行的声音，像西伯利亚的寒风，“秦峰如果想验证这份白皮书的可行性，就必须进行模拟测试。而只要他敢跑代码，那个漏洞，就会像一个不死的冤魂，再次出现在他的电脑屏幕上。”
潘子倒吸一口凉气。
这太狠了！
这等于是在秦峰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还加了把辣椒。
一个曾经让他蒙受奇耻大辱的漏洞，如今却出现在一个可能价值连城的项目里。秦峰会怎么想？他会以为这是巧合吗？
不，他只会认为，这是“盘古”对他，对赵家的公然挑衅和羞辱！
一个自负的顶尖黑客，绝不能容忍这种事。他一定会彻查到底，他会发疯一样地想要把这个“盘古”揪出来，撕成碎片！
而当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个充满羞辱意味的漏洞吸引时，他就不会发现，那份白皮书里，真正致命的陷阱。
“哥，那真正的陷阱是……”
严景行没有回答，只是指着屏幕。
在赵家的超算中心下载完文件后，一行微不可察的回执代码，被留在了服务器日志里。
【File: pangu_V0.9.docx. downloaded by: Ares. project_binding_Id: ZS-205.】
潘子看着那串代码，瞳孔猛地放大。
“‘ZS-205’……这不是赵家正在秘密推进的那个‘长城’项目的内部代号吗？！”
“对。”严景行缓缓靠在椅背上，“我把我们这个虚假的‘盘古计划’，通过一个他看不见的‘数字指纹’，和他那个真实的‘长城计划’，绑定在了一起。”
现在，在数据的层面上。
这份漏洞百出、注定要被曝光的诈骗白皮书，已经和赵家那个投资巨大的秘密项目，成了连体婴。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ps：秦峰已经将致命的诱饵吞下，严景行会如何引爆这颗炸弹，让赵家自食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