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隔间里，只有电脑主机风扇的嗡鸣声，和严景行平稳得近乎诡异的呼吸声。
屏幕上，稀土永磁期货的K线图，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以一个极为陡峭的角度向上冲锋。价格每上涨一个点，严景行账户里的浮亏数字就变得更加触目惊心。
-5000……
-8000……
-……
陈三爷给他的那个账户总资金不过三万六千块，如今浮亏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保证金正在被快速蚕食，再这样下去，距离强制平仓的警告线已经不远。
“咚咚咚！”
门又被敲响了，这次比上次急促得多。
陈三爷几乎是撞开门进来的，他指着严景行的屏幕，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小子！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浮亏快一万五了！再涨五个点，你就得被强平了！听我的，现在，立刻，马上平仓！还能拿回两万块！不然你连底裤都剩不下！”
陈三爷是真的有点急了。他做这行，见过的赌徒多了去了，但像严景行这样，面对如此明确的单边上涨行情，还死死扛着空单不放的，简直是闻所未闻。他虽然不在乎客户亏钱，但也讨厌看到客户在自己眼前爆仓，那感觉晦气。
严景行终于缓缓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焦虑，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就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数字。
“陈三爷，给我倒杯水。”他说。
“倒水？我给你倒个屁！”陈三爷气得差点把雪茄扔他脸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你在跟整个市场作对！赵家的盘口，是你能碰的吗？你以为你是谁？股神巴菲特？”
“我不是巴菲特。”严景行转回头，重新盯着屏幕，“我只是一个，能看到未来的人。”
这句话，他说得轻描淡写。
但在陈三爷听来，这简直就是疯言疯语。
“神经病！”陈三爷骂了一句，但他终究没有再劝。他看出来了，这小子已经钻进牛角尖，拉不回来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摔门而出。
门外，陈三爷办公室的几个操盘手也围了过来。
“三爷，那小子平了没？”一个黄毛小伙问。
“平个屁！我看他是想直接归零！”陈三爷没好气地坐回自己的老板椅，灌了一大口浓茶，“妈的，真是邪了门了。当年严家的种，怎么出来这么个一根筋的玩意儿。”
“三爷，要不……我们后台直接给他强平了？也算是做件好事，给他留点搬砖的本钱。”另一个操盘手提议。
陈三爷眼睛一瞪：“你懂个屁！我们做这行的，规矩是天！客户不下单，我们能动他的账户？坏了规矩，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他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心底里那条线，守得比谁都严。
隔间内。
严景行的手指依旧悬在鼠标上，但他的意识，早已沉入“记忆宫殿”的最深处。
【警告：账户风险度75%。预计在价格上涨4.2%后，触发强制平仓。】
【警告：市场情绪指数：99.1%（临界值）。】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回响。
他面临着重生以来，最严峻的资金困境。
这三万六千块，是他复仇的全部启动资金。一旦爆仓，他将再次被打回原形，甚至连在陈三爷这里的信任都会破产，再想找到这样的交易渠道，难如登天。
他真的能赢吗？
面对一个用万亿资金构建起来的金融帝国，他这区区十二手空单，真的能撼动它分毫吗？
一瞬间的恍惚，三年前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父亲的书房里，烟雾缭绕。
“景行，记住，金融市场，本质上是人性的博弈场。K线背后，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一个个贪婪、恐惧、狂热的灵魂。”
“当所有人都认为一个东西只涨不跌的时候，就是它最危险的时候。因为，最后的买家已经入场，接下来，只剩下卖家了。”
父亲的话，言犹在耳。
严景行的眼神，瞬间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他没有错！
他的“超算大脑”不会错！父亲教给他的道理，更不会错！
眼前的疯狂拉升，就是赵家在进行最后的“人性测试”！他们要榨干市场上最后一滴流动性，要让所有心存疑虑的空头，在绝望中缴械投降，甚至反手做多，成为他们出货时最肥美的对手盘！
而他，严景行，就是赵家最想碾死的那只蝼蚁！
“想让我爆仓？”
严景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非但没有平仓，反而做出了一个让陈三爷知道了会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的决定。
他点开交易软件的另一个界面——那是一个陈三爷没告诉他，但他自己通过“记忆宫殿”信息库找到的隐藏功能。
【日内短线贷。】
这是陈三爷这种地下经纪商提供给顶级大客户的一种高利贷服务，利息高得吓人，按小时计息，但能临时放大杠杆。
严景行没有丝毫犹豫。
他清点了自己账户里仅剩的两万多可用资金，以这笔钱作为抵押，申请了最高额度的短线贷。
【申请额度：五万。】
【申请通过。】
【警告：此笔借贷，年化利率高达365%，请谨慎使用。】
几乎是瞬间，五万块资金注入了他的账户。
他的总资金，从岌岌可危的两万，瞬间变成了七万多！
“还不够。”
严景行双眼布满血丝，他知道，要在这场豪赌中活下来，并且给予对方致命一击，他需要更多的筹码！
他想到了期货市场与股票市场的不同——期权。
陈三爷这里没有正规的场内期权，但“记忆宫殿”的数据库里，记录着一种游走在灰色地带的、更原始的金融工具——场外期权协议。
这是一种私人订立的对赌协议，杠杆更高，风险也更大。
严景行直接在后台给陈三爷发了一条信息。
“三爷，我要签一份场外看跌期权协议。标的，稀土永磁期货。执行价，就以现在的市价。期限，48小时。”
正在外面喝茶的陈三爷，看到这条信息，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
“我操！”
他猛地站起来，再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一把推开门冲了进去。
“严景行！你他妈是真疯了！你借高利贷还不够，还要玩场外期权？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魔鬼的契约！赢了上天堂，输了下地狱！你连地狱的门票都买不起！”
严景行抬起头，眼睛里的血丝让他的眼神看起来有种妖异的疯狂。
“我没时间下地狱。”他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要把赵家，先送下去！”
看着严景行那不似凡人的眼神，陈三爷第一次感到了一丝寒意。
他忽然觉得，自己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疯子。
而是一头，从地狱深渊爬出来的，择人而噬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