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心脏同时跳动的瞬间，叶无痕胸口那股异样的搏动也跟着剧烈起来。皮肤下的节奏越来越快，像是有东西要破体而出。他没伸手去按，也没后退一步。
他只是睁开了眼。
左眼九重漩涡缓缓转动，右眼还残留着暗红血丝。两股力量在瞳孔深处对冲，识海像被撕开一道口子。但他没有分神去稳，反而把吞噬本源直接沉进双眼之间。
那股外来的心跳声还在耳边回荡，可他已经不再听。
他只听自己的。
呼吸压到最慢，心跳缩成一点。识海中，属于他最初的节拍重新浮现——不是谁种下的，不是谁安排的，是他自己活过两世、吞过万法才留下来的原始频率。
一圈涟漪从胸腔扩散。
万千悬浮的心脏猛地一颤，同步的节奏出现了裂痕。有的快了半拍，有的慢了一瞬，原本整齐的声浪开始错乱。
就在这时，天边裂开。
不是空间撕裂那种动静，而是整片虚空像纸一样被掀开一角。一道金光从上方垂落，笔直劈下，砸在迷宫废墟中央。
光里有字。
“叶无痕，罪：私吞天道。”
四个大字悬在空中，每一个都由雷霆凝成，边缘跳跃着刺目的电弧。字一出现，便化作锁链，从四面八方缠向叶无痕的手腕、脚踝、脖颈。
他没躲。
锁链贴上皮肤的刹那，左眼猛然收缩。九重漩涡逆向旋转，不再是吞噬实体，而是顺着法则纹路往源头探去。
他看穿了。
这些字不是凭空写的，是用规则织出来的线。每一笔都是凝固的律令，每一道雷光都带着抹杀意志的力量。但再强的规则，也是“写”出来的。
既然是写出来的，就能被改。
叶无痕闭上右眼，只留左瞳运转。瞳力如刀，切入“私吞天道”四字内部，沿着笔画拆解。金文开始崩解，雷霆化为墨汁，一滴一滴从空中坠落，在半空就被他吸入掌心。
墨入体，法则即碎。
他抬起手，指尖划过虚空，银光随行。
三个字慢慢成形：“叶南天，叛。”
墨迹未干，银光流转。这三个字一出，天地忽然安静了一瞬。连那些仍在跳动的心脏都停了一下。
紧接着，金文与银字撞在一起。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只有空间一层层塌陷的声音，像是老旧的墙壁剥落砖块。裂缝从地面蔓延到头顶，整个迷宫结构开始瓦解，石柱一根根断裂，血池蒸发成雾。
叶无痕站在原地，双手张开，左手迎向溃散的金文残片，右手承接反写墨字溢出的银光。
暗红漩涡吞下金色碎片，识海轰鸣。那些被天道封禁的规则片段一一炸开，化作纯粹的信息流涌入经脉。他的骨骼发出轻微的响动，像是在重组，又像是在拔高。
右手接住的银光则顺着手臂流入右眼。原本残留的血丝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薄薄的银白光泽。右眼也开始泛起微光，和左眼遥相呼应。
双瞳尚未完全同步，但已有不同。
左瞳银白如霜，映出万法轨迹；右瞳半红半银，还在挣扎蜕变。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指尖还在滴血，血落在地上，却没有燃起火苗。那股来自龙葵逆鳞的金焰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共鸣都只是幻觉。
但他知道不是。
那颗暗金心脏还在某处跳动，苏璃月的呼吸节奏仍在他血脉里留下痕迹。血魔说的没错，他吞下的每一分力量都有来处，也都欠着债。
可现在，他不再只是还债的人。
他是执笔的人。
金文彻底溃散，天边的裂口缓缓合拢。那股书写规则的力量退了回去，没有再降下新的判决。
叶无痕抬头，盯着最后一道消失的雷光。
他知道，这只是暂停。
天道不会容忍一个能改写它文字的存在活着。下一次降临，不会再是宣判，而是直接抹除。
但现在，他已经不怕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还沾着银墨。手腕翻转，将最后一缕残光引至眉心。
额角忽然裂开一道细纹，紫光从中渗出，像是一支无形的笔正在体内苏醒。
他闭上双眼，吞噬本源全速运转。识海深处，刚刚吸收的空间法则碎片开始重组，形成一条全新的路径——通向星域古道尽头的门。
那扇门他没见过，但感应到了。
门后有眼，正看着他。
他也回望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
左瞳已完全转为银白，右瞳的暗红退去大半，只剩一丝血线缠绕瞳仁。他站在坍塌的迷宫中央，脚下是碎裂的石板，头顶是尚未闭合的虚空裂痕。
风从裂缝吹进来，带着远处星域的气息。
他没动。
可就在这一刻，左肩的疤痕突然抽搐了一下。
不是疼痛，也不是发热，而是一种牵引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远方召唤他。那感觉和龙葵逆鳞共鸣时相似，但更深，更久远。
他抬起手，轻轻按在左肩。
皮肤下的肌肉微微起伏，节奏缓慢，却坚定。
和之前不一样了。
这一次，跳动的不是外来的心脏。
是他自己的。
他收回手，站直身体。
前方，一道尚未消散的空间裂隙静静悬浮。裂隙深处，隐约可见一条由星辰铺就的道路，蜿蜒伸向未知。
他迈步向前。
脚步落下时，额间的紫光闪了一下。
下一瞬，整条星域古道剧烈震颤。
道路两侧的星辰一颗接一颗熄灭，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吞噬。而在最深处，那扇门的轮廓渐渐清晰。
门缝里，一只眼睛睁开了。
瞳孔分裂成九重漩涡，和叶无痕的左眼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