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兵刃之声四起,李明贞却半点不担心自己,一大家子陷入莫名的尴尬沉默时,她却有些失神。
或许她该更坚定一些,不该放任遇翡独自出去,那人每每自己出去做点什么时,她这一颗心总像被人丢进了滚烫油锅,七上八下静不下来。
而被李明贞惦念许久的遇翡却是最先从姑苏城中撤走的。
来前李明贞曾告诉过她,崔见拙或许会飞书给遇瑾通风报信,遇瑾必会快马加鞭地赶到她跟前当那个从天而降的好心大菩萨。
在无法确认遇瑾究竟几时回来时,她还是得尽快回李家村。
至于城中……
只要遇瑱能全须全尾跑出去,那这些人之死她都能甩脱得一干二净,也不会有人相信,是她这个懦弱废物在操控所有。
混迹在兵丁之中的杀手训练有素,便是遇翡求助之后留在院中的人,也是各有死伤。
刀尖声停止许久,李慎行才敢打开一道门缝往外看,却见院中四处横尸,不见活口时,这才松了口气,“约莫是没人了。”
遇瑾人马也是在这时进来的。
轻舟持剑一路飞奔而来,“王妃,不好了,三殿下回来了。”
可自家殿下还没个消息!
李慎行尚未想通三殿下来究竟是有哪里不好的,杀手却再次横空出世。
一大家子慌慌张张开始笨手笨脚地逃命抵挡。
遇瑾领着一大群人破门进来时,便见遇翡哆哆嗦嗦握着贼人手腕,那刀离她额头不过一指之距,弟妹李明贞跌倒在她身后,一身狼狈。
瞧见遇瑾时,遇翡眼眶登时泛起红意,声调之中尽是惊惧哭腔:“三哥救我!”
一声令下,杀手见状不对,似想回退,而遇瑾深知幕后指使是谁,也不想自己的人多有折损,未下令去追击,不料其中一人竟是杀了个回马枪。
一剑便要往遇翡心口刺去。
电光火石间,李明贞不知哪来的气力,猛推了遇翡一把。
自己则是徒手死死攥住那把利剑,锋锐的剑锋瞬时划破肌肤,剧痛钻心刺骨地袭来,李明贞险些昏厥,却还是死死咬着牙,以肉身止住迎面剑势,为遇瑾争到了杀人之机。
苦肉计,原本苦的是自己。
遇翡怔怔望着满手鲜血的李明贞,像是被吓到了。
遇瑾瞧见李明贞煞白的脸,皱眉,“快拿金疮药,五弟,五弟!”
他有些不满地拍了拍遇翡的肩膀,这才叫遇翡回神醒转,将金疮药与绷带塞到她手里,“快给弟妹上药。”
遇翡忙不迭应声,领着李明贞往干净的地方走,背过身时,握着李明贞胳膊的手微微收紧,牙缝中挤出一句几不可闻的话:“谁要你擅作主张?”
“总要……”李明贞深深吸了口气,掌心之伤实在太疼,连带着她的呼吸都沉了几分,“伤在心口,我怕他要看伤,不如……不如由我来。”
再者——
“心口之伤,能伤你者,也只能是我。”
明知那是为了叫戏做得更真些的戏,也明知遇翡不会有事,可当剑尖直直刺向遇翡时,李明贞周身冰凉,如同被人丢进了深不可测的寒潭。
冲上去的动作,近乎本能。
遇翡面色阴沉得快能滴出水,“这个时候,还要说你那些女鬼一般的阴湿话。”
清理过伤口,才发觉那剑实在锋利,有些地方,深可见骨。
血一时半会儿还止不住,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遇翡下意识望了望自己心口的位置。
没有受伤,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疼,仿佛有什么人,张舞着一只无情的手,撕扯着,要将她的心碎成齑粉才肯罢休。
“眼睛都红了,”李明贞本想去碰一碰遇翡,为她拭去眼角泪珠,奈何伤口之疼实在钻心,叫人动弹不了分毫,她无奈一叹,语调轻如耳语,
“上药,别这样看我,你这副惹人怜爱的模样,我会忘了疼,会忍不住想去触碰你的脸。”
“假的,”遇翡瞪了一眼李明贞,像只湿漉漉的小狗,控诉着主人的恶劣,“看我做什么,看伤口。”
金疮药粉撒上去时,刺得李明贞嘶了一声。
可下一瞬,微凉的气流微风一般拂过掌心,李明贞无声弯唇,本想告诉遇翡,伤口撒金疮药时,吹气对止痛收效甚微。
可伤口处酥酥麻麻的痒意,仿佛春日里飘荡的柳絮,轻柔抚慰着她的疼痛。
“还疼么?”遇翡认认真真吹了许久,将那金疮药细细抹到每一处地方,这才包起了伤口。
李明贞摇头:“不疼了。”
吹气还是有用的,她想,医书所载也不全然是对。
“若能……再吹一会儿……”
遇翡皮笑肉不笑地打断李明贞楚楚可怜的痴心妄想,语气却软,“我就该累死了,得寸进尺。”
“你以为吹气跟你徒手接兵刃似的轻松?”
李明贞:……
“经此一遭,他不会怀疑什么了。”她低垂眉眼,小声告饶,“你别恼我了。”
但当她视线落在遇翡包扎的双手时,失血的后遗症总算冒了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想起遇翡被拍了脑门那次,包得跟粽子似的脑袋……
往厚了裹伤口似乎是允王府一脉独有的特色,实在是丑。
“回去休息吧,之后的事我来扫尾。”遇翡扶起李明贞,再度强调,“听着,今日之事,只此一次,你该知道我不喜欢总忤逆我的人,尤其是妻子。”
“这世道妻子想换个丈夫难于登天,但丈夫换个妻子还是简单的。”
李明贞抿唇,颇有几分愤愤:“你又拿这个来威胁我。”
“这威胁管用,我不用就是傻子,”遇翡淡定回嘴,“等什么时候不管用了,我再换个别的,哦,不管用时,我约莫有新妻子了,我想这世上也不会有比你更不听话的人了,挺好。”
李明贞笑了出来,“那你遇翡大约得背个克妻之名了,克到最后,选来选去,还是只能选我这个不听话的。”
遇翡闻言,觑了笑得端庄又得体的李明贞一眼,“你这也算是在威胁我吧?威胁我有瘾?三天两头动不动就来一句?”
“夫唱妇随罢了,”李明贞微笑,“夫君是什么样的,我总得紧紧跟随在夫君身后有样学样,如此,才能多讨你几分欢心。”
遇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