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夜刃的清理行动,如同持续不断的、精准而冷酷的寒流,反复冲刷着东部边境。
他并非大规模进军,也非固守某处,而是如同一个没有固定形态的幽灵,一支由一人组成的死亡之军,在广袤而复杂的边境地带神出鬼没。
他的目标明确且无情:所有被判定为“噪音源”的存在——无论是赤棘家族派出的试探小队、与之勾结的狼人部落、还是受其蛊惑或雇佣的亡命之徒——都在他冰冷的剑锋下化为寂静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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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建立在隐秘山谷中、用于监视西部军队调动的赤棘家族前哨,在一个浓雾弥漫的清晨被发现已无人生还。
守卫们倒在岗位上,喉咙被利落切开,负责训练狼人的赤棘家族成员则死在自己的房间里,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恐。
现场没有激烈搏斗的痕迹,只有死亡降临时的极致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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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伪装成普通商队、实则运输着违禁魔法材料和赤棘家族密信的队伍,在穿越一片黑森林时遭遇了“野兽袭击”。
当真正的商队发现他们时,看到的只有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的货物、散落的文件,以及护卫和车夫被拧断脖颈的尸体。
现场残留着极其微弱的、属于血族的冰冷气息,以及几缕被剑刃撕裂的狼毛。
真相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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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以凶悍着称、与赤棘家族合作最为紧密的狼人部落,其年轻气盛的族长不信邪,公然叫嚣要撕碎“夜影的杂种”。
第二天黎明,他的头颅被悬挂在了部落聚居地入口的图腾柱上,怒睁的双眼中充满了临死前的恐惧和茫然。
整个部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再也无人敢提主动挑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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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慌如同致命的瘟疫,在东部边境那些心怀鬼胎的势力中迅速蔓延。
没有人知道“黎明之剑”下一次会出现在哪里,也没有人自信能在那冰冷高效的杀戮下幸存。
赤棘家族暗中支持的骚扰行动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谨慎,最终几乎完全停滞。
那些狼人部落也开始拒绝执行过于危险的任务,甚至有些部落为了自保,开始悄悄处决族内与赤棘家族联系过于紧密的成员,试图撇清关系。
东部边境,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但这种寂静并非和平,而是被更强硬、更残酷的力量强行压制下的、充满恐惧和怨恨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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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部领地,赤棘家族的核心城堡“荆棘堡”,与其名字相称,充满了尖锐、阴郁与某种病态的华丽。
城堡由暗红色的岩石垒成,仿佛浸透了干涸的血液,墙壁上爬满了带有微毒尖刺的藤蔓,在终年不散的沼泽雾气中若隐若现。
此刻,在城堡最深处的私人议事厅内,气氛比以往更加凝重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草味,混合着沼泽特有的湿腐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
此刻,这位以残忍狡诈着称的东部领主,脸上却看不到往日的阴狠与从容。
维拉·赤棘坐在由扭曲荆棘和黑色骨头打造的王座上,手指死死抠着扶手上尖锐的凸起,几乎要将其捏碎。
她那保养得宜、却因过度依赖邪术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脸庞上,布满了阴云,深紫色的眼眸中燃烧着屈辱与暴怒的火焰,但在这火焰深处,却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
恐惧。
一份份染血的情报如同冰冷的匕首,接连不断地呈送到她面前。
损失不仅仅是人员。
更重要的是士气,是恐惧!
那个艾尔·夜刃,就像一道无形的、冰冷的阴影,笼罩在东部的边境线上。
他神出鬼没,行动毫无征兆,手段狠辣决绝,不留任何余地。
他不在乎俘虏,不接受谈判,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宣告:
任何“噪音”,都将被彻底抹除。
“废物!一群废物!”维拉猛地将一份报告摔在地上,声音因愤怒而尖利,“连一个混血杂种都对付不了!我们东部的勇士都死光了吗?!”
厅内垂手侍立的几个心腹将领和幕僚噤若寒蝉,无人敢接话。
他们心知肚明,不是东部勇士不够勇猛,而是那个“黎明之剑”根本就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敌人”。
他是由瑟尔特·夜影亲手操控的、拥有自我意志的活体灾厄。
“母亲。”
一个带着些许沙哑,却难掩桀骜与疯狂的女声从侧门传来。
卡珊德拉·赤棘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紧身的猩红色皮甲,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矫健身材,右臂包裹在特制的金属护臂下,隐约可见其下移植的火山狼人肌腱在微微蠕动。
她继承了母亲深紫色的眼眸,但那里面燃烧的是更加不加掩饰的侵略性与战斗欲望。
她那如同火焰般跳跃的红色长发束在脑后,脸上带着一道新鲜的划痕,显然是刚结束某种危险的训练或“娱乐”。
“听说瑟尔特的那条疯狗,又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了?”卡珊德拉走到王座旁,语气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让我去!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剑快,还是我的血棘鞭利!我要把他的心脏挖出来,献给您做新的收藏品!”
看着女儿眼中那纯粹而疯狂的斗志,维拉心中猛地一揪。
怒火与屈辱依旧在灼烧她的理智,但一股更深沉、更冰冷的情感——恐惧,瞬间淹没了她的五脏六腑。
卡珊德拉是她的逆鳞,是她在这冰冷残酷的世界里唯一的软肋,也是她不惜一切代价想要保护的存在。
她记得很清楚,曾经的一次偶遇,卡珊德拉是如何在艾尔·夜刃手下惨败,若非瑟尔特似乎并无意当场格杀,她可能已经失去了这个女儿。
而现在,那个怪物变得更加可怕,更加……不可预测。
让卡珊德拉去面对现在的艾尔·夜刃?
维拉几乎能想象出那副画面——她骄傲的女儿,可能会像那些狼人和低级成员一样,变成一具冰冷的、毫无尊严的尸体。
那个黑发恶魔,绝不会因为卡珊德拉是东部继承人就手下留情。
在瑟尔特的意志面前,所谓的身份地位,毫无意义。
不!绝对不行!
维拉的指甲深深陷入扶手的荆棘之中,刺破了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不能拿卡珊德拉去冒险。
一次失败已经足够耻辱,她不能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
“闭嘴,卡珊德拉!”维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语气却异常严厉,“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卡珊德拉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母亲会如此直接地拒绝她,不满地撇了撇嘴,但还是悻悻地退到一旁,抱着手臂,瞪着那些垂头丧气的将领。
维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环视着厅内的心腹,目光最终落在那个一直沉默不语、负责情报与外交的老幕僚身上。
“我们……还有多少可以动用的力量?能确保在下次‘黎明之剑’出现时,留下他,或者至少重创他?”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老幕僚抬起头,脸上满是苦涩:“领主大人,很难。他行动毫无规律,实力深不可测,而且……他似乎总能提前嗅到危险。我们几次设伏,都被他轻易识破,反而损失惨重。继续这样下去,我们在边境的势力会被他一点点蚕食殆尽,甚至……可能会引动瑟尔特·夜影亲自出手。”
瑟尔特·夜影亲自出手……
这个名字像是一块万载寒冰,瞬间冻结了维拉心中最后一点侥幸。
与那个活了八百年、冷酷到无法以常理揣度的怪物正面冲突?
那将是东部领地的末日。
屈辱。
巨大的屈辱感几乎要将维拉吞噬。
向西部低头,向那个她一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瑟尔特·夜影求和?
这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但是……她看了一眼旁边兀自不服气的卡珊德拉。
女儿那鲜活、充满生命力的身影,与她脑海中想象的、卡珊德拉倒在血泊中的冰冷画面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为了权力,她可以不惜一切。
但如果是为了卡珊德拉……
她可以暂时放下权力,咽下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