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星系外围的黑暗暂时被击退,但如同退潮后露出的狰狞礁石,那弥漫的威胁感丝毫未减。星系内部,则陷入了一场与时间赛跑的大撤离。
港口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拥挤。民用运输船、临时征调的货船、甚至一些小型巡逻艇,都挤在泊位上,尽可能多地装载着惊慌失措的民众和重要的物资。孩子们哭喊着,大人们面色仓惶,拖着简单的行李,在工作人员声嘶力竭的指引下奔向未知的航程。家园就在身后,却不得不仓皇逃离,这种无力感刺痛着每一个人。
阿野带着他的突击小队,没有参与撤离,而是像救火队一样,在星系内四处穿梭,处理因为恐慌和混乱引发的各种小规模骚乱和故障。看着舷窗外那些拖家带口、挤在简陋船舱里的人们,这个向来粗线条的汉子,心里也堵得难受。
“妈的……”他狠狠捶了一下舱壁,却不知该骂谁。
指挥中心里,气氛同样沉重。陆沉面前摆着两份报告。一份是撤离进度:照这个速度,至少还需要四十小时才能将大部分民众转移。另一份是工程部门的评估:修复“共鸣壁垒”至少需要七十二小时,而且能量核心在之前的超载中受损严重,短期内无法提供同等强度的防御。
时间,成了最残酷的判官。
“我们守不住四十小时。”光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周身的光晕都黯淡了许多,“阴影的下一次冲击,可能就在十小时之内。没有壁垒,我们现有的舰队在它们面前……不堪一击。”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明白,却不愿面对的事实。
“难道……要放弃晨曦星系?”一位来自晨曦本土的官员声音颤抖,带着绝望。
“不是放弃,是战略转移!”陆沉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锐利如刀,“我们不能把有限的力量,和数百万民众的性命,赌在一个注定守不住的阵地上!保存有生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他调出星图,手指点向后方几个早已准备好的、资源相对贫瘠但易于防御的星域。
“命令:所有撤离舰队,改变预定航线,前往‘磐石’、‘守望’、‘深空’三个避难星域!所有作战舰只,为撤离舰队提供护航,并执行梯次阻击任务,最大限度延缓隐影推进速度!”
“梯次阻击?”阿野通过通讯听到这个命令,眼睛一亮,“这个我在行!老子带人去跟那黑玩意儿玩玩捉迷藏!”
“不是让你去送死!”陆沉厉声打断他,“任务是骚扰、迟滞,利用小行星带、星云尘埃进行游击,一击即走,绝不允许缠斗!明白吗?!”
“明白!”阿野和其他接到命令的舰长齐声应答。他们知道,这可能是九死一生的任务,但为了给撤离争取时间,别无选择。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原本涌向几个主要殖民星系的船流,开始如同溪流般,分散着流向更后方的避难所。而一支支由快速舰艇组成的阻击分队,则如同逆流而上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扑向了那片正在重新逼近的黑暗。
这是一次痛苦的抉择。放弃经营多年的家园,以空间换时间。每一个决策者心中都如同压着一块巨石。
星语没有参与军事决策,她将自己关在实验室里,面前是记录着阴影“凝滞期”和反向冲击全部数据的记录仪。那零点七秒的窗口,是唯一的希望。她必须从中找到规律,找到真正能对抗,甚至逆转“虚无”的方法。
“它们害怕‘秩序’……害怕高度统一的‘存在’力量……”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勾勒着能量回路的轨迹,“‘共鸣壁垒’的本质是强化‘存在’……那么,有没有可能……不是防御,而是……‘净化’?”
一个更加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在她被逼到极限的大脑中,悄然萌芽。
外界的混乱与逃亡,与实验室内的极致专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联盟这艘大船,在风暴中艰难地调整着航向,一边承受着割舍家园的剧痛,一边在绝望中,拼命寻找着那一丝可能照亮未来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