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大雪断断续续却没有要停的意思,城外乱葬岗冻死、饿死的流民尸体堆成小山了。
而朝廷并没有施救的措施,老皇帝一直病病歪歪,却不急着重立太子,废太子流放宁古塔生死不明,以三皇子为首的几位皇子争权夺利,民争暗斗,谁也没把心事放在国家利益,百姓生死上。
这天下午,济仁堂收班时,南木刚收拾好自己的医药箱,王掌柜顶着一身寒气冲进药铺时,棉帽上的积雪簌簌往下掉,他一把抓住正要下班的张大夫,声音都在发颤。
“张大夫!快,收拾一下,有急诊,去孙阁老家”
“就是当朝的孙阁老!” 王掌柜急得直搓手,声音压得极低。
“孙阁老今早带着唯一的孙子去归元寺祈福,出城门不久,马就惊了,祖孙俩从车上甩下来,听说…… 听说头骨都裂了,随行的大夫都摇头,宫里的太医去了也没招,这不,孙府管家求到咱济仁堂了!”
他又补了句,语气里带着敬佩:“孙阁老是出了名的清官,为人清正,他的孙女孙云燕,就是国公府的世子妃。”
张大夫一脸为难,“王掌柜,不是老夫不愿去啊,太医院都没法,老夫更没那个能力啊。”
说完,他和王掌柜一齐看向了南木,只差把“求”字写在脸上。
南木没再多问,套上棉服轻声说:“走吧!”。
白芷、书砚、云舒、杜若四人提着药箱连忙跟上。
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的本分,管他是阁老还是平民,只要有一线生机,她就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不过,这次她多了个心眼,“王掌柜,我给张大夫打下手吧,对外只说是王大夫出诊,她只想当个平庸的医女。”
王掌柜知道南木行事低调,不想引起人们的关注,和张大夫对视一眼,点头同意了。
就在南木要出门时,“小姐!” 黑羽突然从屏风后走出,伸手拦住了她,玄色的身影挡在前面,脸色凝重得不同寻常,“是孙阁老家,您…… 确定要去吗?”
南木愣了一下,手里的药箱顿在半空:“孙阁老家,为何不能去?”
她这一问,倒让黑羽愣住了。他看着南木眼中纯粹的疑惑,才猛然惊觉 —— 眼前的小姐,虽然顶着 “南木” 的名字,却并非那个十年前在国公府里忍气吞声、最后离奇失踪的小妾南木。
她不知道孙阁老与国公府的渊源,更不知道当年那位小妾的过往,国公府世子杜怀泽就是因为要娶孙府的嫡孙女孙云燕为世子妃,南木不得不离开国公府的。
“没…… 没什么。” 黑羽迅速收敛神色,垂下眼帘,“只是孙府守卫森严,门弟高,怕有失误,小的更怕…….”
“救人要紧,哪顾得上这些。” 南木绕过他,拎着药箱就跟着张大夫往外走。
去孙府的马车上,南木打开药箱检查器械 —— 银制的手术刀、止血钳、消炎药……
她没留意,黑羽骑刀跟在外面,指尖一直捻着腰间的短刀,眼神里满是复杂。
孙府朱漆大门外停着几辆官轿,显然是来看望的贵人,却都被拦在影壁外,进得内厅,所有人走路都透着小心翼翼。
南木低着头,跟在张大夫身后,管家前面引路,穿过回廊,就听见正房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几个穿官服的人围着床榻,面色凝重。
张大夫一行进来,大家自动让出一条道,连正在诊脉的太医也悄悄退到了一旁。
孙阁老祖孙的伤势,连太医院的院判都束手无策,谁接手都是吃力不讨好,现在全指望着济仁堂出奇迹了。
南木没理会这些审视的目光,她向张大夫使了个眼色,径直走到床前,小声却又故意让大家能听清的声音说:“张大夫,你负责指导,我们给你打下手”。
孙阁老躺在一张大床上,花白的头发被血浸透,额角塌陷了一块,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房间的贵妃榻上,几个妇人守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孩子脸色惨白如纸,左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嘴角挂着血丝,显然内脏也受了伤。
看这样子,一老一少两个病人真的危在旦夕了。
“大家都出去,别挤在这里,再拿几盏灯进来,全点亮。” 南木的声音平静却有力量,“留两个手脚麻利的丫鬟,备好热水和干净布巾,要快,没有叫人谁也不许进来。”
“你们有把握救活孙阁老?” 一个年轻官员见南木都没诊脉就在发号施令,怒道,“孙大人身份尊贵,岂能容你胡闹!”
南木抬眼,看向床前的中年男子,显然是这家的男主人。 “张大夫不是神仙,谁也不敢下这个保证”。
接着,南木又抬高声音:“我们没时间跟你们废话,要么看着他们断气,要么出去,要么我们走,再拖下去神仙也没招。”
这语气,这气势,一下就镇住了在场所有人。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让他们试试吧。” 说话的是太医院的刘院判,他叹了口气,“老夫已尽力,或许…… 或许济仁堂真有奇迹。”
中年男人闻言连忙致歉!“还请张大夫出手相救,孙家感激不尽”。
众人退出,南木迅速解开孙阁老的衣襟 —— 果然,除了颅内出血,肋骨还断了两根,其中一根已刺破胸膜,必须立刻手术。
立即吩咐云舒、杜若准备喂灵泉水先吊命,清理伤口,上麻药。
“张大夫,孩子的伤轻些,先交给你了”。
随后,转头对白芷几人下令,“拉帷幕将床围住,四周掌灯,准备手术!”
她自己则先用银针封住孙阁老几处大穴,暂时止住出血。
划开头皮的瞬间,血涌得比预想中更急,她左手按住伤口,右手持钳,精准地夹出碎裂的颅骨片,动作稳得像在绣花。
虽然用了麻药,手术中,孙阁老的身体不时抽搐,南木却仿佛没看见,眼里只有病灶,每一次下刀、每一次清创,都精准得如同标尺。
当南木的指尖捏着那根银亮的缝合针时,烛火正落在她腕间,她从青瓷小瓶里倒出一截泛着珍珠白的细线,线身细如发丝,却带着韧劲。
“不用留线头吗……” 旁边打下手的白芷见她直接将线穿进针孔就开始缝合,忍不住小声问。
南木没抬头,银针刺破皮肉,动作轻得像蝴蝶点翅:“不必。” 她的指腹碾着线身,将伤口两侧的皮肉对齐,银针在她指间翻飞,每一次起落都精准得如同量过。
这是“银丝藤” 的髓心抽成的,泡过灵泉水后,比寻常蚕丝线滑腻十倍,自带草木的清润气,且极易被人体吸引,免了伤口折线的麻烦。
缝合到最后一针时,她没有打结,而是将线头往针孔里轻轻一塞,那线竟像有生命般,顺着针孔往里缩了缩,与皮肉融为一体,连个线头的痕迹都没留下。
完成脑部缝合,包扎完毕后是胸腔断骨,孙阁老年龄大了,南木怕他受不住,只能加快速度。
三个小时过去了,四个小时过去了,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送。
终于,在东方露出鱼肚白时,手术非常成功的完成,老人全身被包得象粽子似的,但气息总算平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