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掌心里那枚铜钥匙，烫得像是刚从火里捞出来。
刚才那一幕还在眼前晃——旗袍女人散成光点，程砚的机械眼最后闪了一下，然后一切归于沉寂。表壳黑了，系统没了，连空气都像被抽干了声音。
可这钥匙还在。
它不会说话，也不会弹窗提示，但它沉甸甸地压在我手心，比任何任务推送都真实。
我把它轻轻按在电子表的残壳上。屏幕没亮，也没震动，但我忽然觉得，其实从头到尾，都不是它在推着我走。
是我在找真相。
只是以前，我把这事儿外包给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你还打算坐到什么时候？”林晚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我没回头，只听见纸页翻动的轻响。她站在那儿，笔记本只剩半本，焦黑的边角像被火烧过，可她的手很稳，笔尖悬在空白页上方，迟迟没落。
“我在想，”我说，“如果现在有个案子摆在面前，我能破吗？”
“你昨天不是还说，没了系统就破不了案？”
“那是昨天。”我扯了下嘴角，“人总不能靠外挂活一辈子吧？再说了，谁规定侦探一定要有金手指？福尔摩斯有吗？包拯有吗？人家靠的是脑子，不是脑机接口。”
她没笑，但眼角动了动，像是憋住了。
然后，她低头写下了第一行字：
**这次，我们要写下自己的结局。**
字迹刚落，左腕上的破表壳突然一震。
不是声音，也不是光，而是一种频率，低得几乎听不见，却让我胸口跟着共振了一下。紧接着，一道全息影像从残壳里投射出来，悬浮在我们中间——
一片荒原，灰蓝色的地表裂开无数缝隙，远处矗立着一座城市。
不，准确说，是城市的倒影。
建筑轮廓和地球上的某些地标重合，却又扭曲变形，像是被人用橡皮擦抹过一遍又强行拼回去。
【镜像城市】四个字在影像底部跳了一下，随即消失。
“这玩意儿哪来的？”我伸手穿过投影，指尖什么都没碰到，但那股频率还在。
“你刚才碰了钥匙。”她说，“也许是你启动了什么。”
我低头看表壳，又看看钥匙。
以前每次破案，系统都会给奖励，能力升级也都是被动解锁。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没有收到任务，没有弹窗警告，也没有强制绑定。
可“逻辑锚点”还在。
我闭上眼，试着调动它——不是等系统给指令，而是我自己去抓。
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一条微弱的数据流，像心跳一样稳定，顺着神经往上爬。它不属于系统，也不受控于任何人。
它就是我。
我睁开眼：“它走了，但没带走我们走过的路。”
林晚秋点点头，把笔帽咔哒一声扣上，合上了笔记本。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以前是它选案子给我，现在……我们自己挑。”
她没动，只是看着我。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吃辣条了？”
我一愣。
对啊，按惯例，破完大案我该来一包红油辣条压惊才对。
可我现在一口都不想吃。
“可能是因为，”我摸了摸口袋，还真摸出一包，“我已经不需要靠这个确认自己是不是‘我’了。”
她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讽，就是简简单单地笑了。
然后她往前走了一步，站到我身边。
“那就别再等钟声了。”
话音落下，那道投影突然闪烁了一下，城市轮廓变得更清晰了些。同时，一段语音缓缓响起，不再是机械合成音，而是接近人声的低语——
“恭喜完成第六卷任务，‘逻辑锚点’升级为永久能力。”
停顿半秒。
“检测到新区域‘镜像城市’，建议组建终极团队探索。”
说完，影像熄灭。
表壳彻底安静下来，再也没有反应。
但我们都知道，这不是结束。
我握紧手中的钥匙，感觉它的温度慢慢降了下来，变得和体温一样。
“你说，下一个真相，会在哪儿等着我们？”
“不知道。”她抬头看我，“但至少这一次，是我们主动去找它。”
我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察觉手腕上的频率又动了一下。
很轻微，像是某种回应。
我低头，发现表壳裂缝中渗出一丝极淡的蓝光，转瞬即逝。
再看投影原本的位置，空气中竟残留着一道看不见的痕迹，像是有人用手指在虚空中划过，留下了一道无法抹平的褶皱。
林晚秋也注意到了。
她抬起手，指尖沿着那道无形的线缓缓滑动，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这条路，”她低声说，“以前没人走过。”
“所以才得有人开头。”
我说完，往前迈了一步。
脚落地的瞬间，地面没有震动，墙壁没有崩塌，也没有警报响起。
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变了。
不是世界，是我。
我不会再等人给我派任务，也不会再靠一个来历不明的系统告诉我该往哪走。
那些死在我面前的人，那些烧成灰也要把我推出去的人，他们不是为了让我继续当个执行程序的终端。
他们是想让我活着，清醒地活着，用自己的脑子，自己的选择，走下去。
林晚秋跟上来，站在我身侧。
我们谁都没再说话。
远处，那道虚空中的褶皱开始微微发亮，像是黑暗里睁开的一只眼睛。
我抬起手，准备触碰它。
指尖离那道光还有三厘米时，林晚秋忽然开口：
“如果我们进去后，再也出不来呢？”
我停住。
然后笑了笑。
“那就在里面，重新定义什么叫‘出来’。”
我的手指继续向前。
接触到光影的刹那，整片空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时间没动，空气没动，连尘埃都凝固在半空。
只有那道褶皱，沿着我的指尖迅速蔓延，像裂开的冰面，朝着未知的方向延伸出去。
林晚秋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们同时迈出下一步。
脚踩进光影的瞬间，我听见体内某个地方，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