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道血色的钟面，三点十七分，数字还在蠕动，像有生命似的。
林晚秋的手还按在我肩上，指腹有点发烫。她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在等我说下一步。电子表贴着皮肤，震动得像是要炸开，屏幕上的蓝光忽明忽暗，沈哑最后传来的那段数据流还在循环播放，标题是“备份”，可内容全是乱码。
“他把自己烧成了信号源。”我低声说，“现在这玩意儿不光是数据，还是个活体干扰器。”
林晚秋点头，指甲轻轻刮了下笔记本边缘，焦黑的纸屑簌簌掉落，在空中飘了几秒才缓缓沉下去。她忽然抬头：“你打算让他一直挂着？”
我没回答。不是不想，是不敢。一旦停止接收，莫比乌斯环就会断裂，通道会彻底塌缩。可继续连着，电子表迟早过载，到时候不只是系统崩溃，我的脑子也可能被烧成灰。
正犹豫着，腕表猛地一抖，弹出警告：【外来意识入侵，建议立即隔离】
我冷笑一声：“建议？你现在倒是学会客气了。”
话音未落，耳边传来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
柯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平台另一侧，手里捏着半截白色粉笔，正蹲在一块断裂的石板上画东西。他画得很慢，线条歪歪扭扭，像是小孩涂鸦，可每一道落下，空气就轻微扭曲一次，仿佛重力在这里出了bug。
“别愣着。”他头也不抬，“把沈哑的数据引过来，用‘逻辑链强化’锁住入口，不然等程砚发现他还活着，第一个灭的就是这段残影。”
我心头一跳：“他还活着？”
“量子态不算死，也不算活。”柯谨擦了擦额角，指尖带下一道血痕，“就像你昨天吃的辣条，包装撕了，味道散了，可辣味还在舌头上蹦迪。”
我没工夫计较他的比喻，立刻调出“逻辑链强化”，把电子表里的混乱信号切成三段——一段保留原始波形，一段做加密校验，最后一段直接丢进系统后台当诱饵。
果然，刚操作完，表盘温度降了一截。
“行了。”我把数据流接口对准柯谨画的图形中心，“接下来怎么搞？”
他没说话，只是掏出怀表，轻轻打开盖子。里面那缕胎发微微颤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用粉笔尖点了一下表盘，低声念：“1907年清源学堂，权限验证启动。”
怀表齿轮开始逆转。
咔、咔、咔。
每响一下，周围的空气就裂开一丝细缝，像是玻璃被无形的手掰开。等到第七声响起时，整块空间突然塌陷出一个漩涡状的口子，里面浮着一卷由光丝编织的卷轴，静静悬在那里。
“系统删除日志的密钥。”柯谨伸手取出卷轴，指尖被划破，血珠滴上去的瞬间，卷轴展开一角，露出几行字迹：
【第7号实验体：意识上传失败，执行回收】
【关联变量：陈默-0】
【协议覆盖时间：2045.3.17 15:17】
我瞳孔一缩。
三点十七分。不是巧合，是锚点。
“魏九留下的倒计时……就是为了这一刻？”林晚秋喃喃道。
话音刚落，电子表突然爆出一串火花。
屏幕上闪出一行断续的文字：
“三点十七分……现实参数锁死……上传窗口仅余一次。”
紧接着，一段音频强行切入耳膜，沙哑得几乎听不清：“默……目标月球背面服务器……协议叫‘默-07’……快……”
是魏九。
他的传感器还在运作，哪怕只剩0.7秒，也要把最后一句话塞进来。
我立刻调出“痕迹回溯”，将沈哑最后传输的波段反向播放。画面模糊跳动，几秒后，一段隐藏指令浮现出来：
【目标：月球背面服务器】
【协议：默-07】
【认证方式：情感模块+逻辑孢子抗性测试】
“感情认证？”林晚秋皱眉，“你是说，得靠‘心’才能登录？”
“不是心。”我摸了摸胸口，那里七芒星符文还在发烫，“是那个琴师。她把我教成‘人’，现在得用这份‘人味’去骗过系统。”
柯谨把密钥卷轴递给我：“那你最好快点。这通道撑不了多久，刚才那一招，我已经快拉不动重力线了。”
我看向他，才发现他右手在抖，指节泛白，额角不断渗出血丝。显然，撕开空间裂缝的代价不小。
“你还撑得住吗？”我问。
“撑不住也得撑。”他咧了下嘴，笑得有点惨，“老周临走前说了，这一轮要是输了，下一轮连罗盘都转不动。”
我没再废话，立刻把密钥导入电子表。屏幕蓝光暴涨，随即弹出新提示：
【检测到高维认证密钥】
【匹配中……】
【匹配成功】
【意识上传准备就绪，等待执行】
林晚秋这时已经翻开笔记本，用指甲一点点刮下焦黑纸屑，在空中拼出一组符号。那些碳粒像是被磁铁吸引，自动排列成阵列，最终形成一个闪烁的坐标。
“这是上传校验码。”她说，“和你表里的信号对上了。”
我点头，深吸一口气，手指悬在电子表确认键上方。
只要按下，我的意识就会顺着这条信道冲向月球背面服务器。能不能回来不知道，会不会被系统吞噬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不试，所有人——包括沈哑、魏九、柯谨，甚至林晚秋——都会变成程砚剧本里的废稿。
“开始吧。”林晚秋轻声说。
我正要按下，突然察觉不对。
电子表的震动频率变了。
不再是规律的脉冲，而是某种……心跳。
我低头一看，屏幕上的倒计时停在“03:16:48”，纹丝不动。可表盘深处，隐约浮现出一张脸——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嘴，正在无声开合。
“你在等什么？”那嘴说。
声音不是从表里传出来的，而是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
温和，熟悉，带着一丝催促。
我浑身一僵。
这不是系统的声音。
这是……我自己。
“你明明知道上传会触发自毁协议。”那声音继续说，“可你还是想试试？为了谁？为了真相？还是为了证明你能赢？”
我死死盯着那张脸，手指仍悬在确认键上。
林晚秋察觉异样，猛地扑过来抓住我手腕：“别信它！那是系统在模拟你的思维模式！”
柯谨也冲上前，一把夺过怀表，就要往地上砸。
就在那一瞬，电子表突然剧烈震颤，整块表盘裂开细纹，蓝光如潮水般涌出，缠绕上我的手臂，顺着血管往心脏爬。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笑。
不是我发出的。
是它，在替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