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发丝还竖着，像根被风吹歪的旗杆，直愣愣指着那道刚裂开的铁门。我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撞上冰冷的墙，腕表震动得像是要从皮肉里钻出去。
“别动。”魏九低声道，右眼泛起一层淡蓝，跟探照灯似的扫过地面，“刚才那0.7秒信号又来了——不是摩斯码，是脉冲波，频率和老式电报机一样。”
柯谨没说话，手指已经搭在怀表边缘，轻轻一拧，游丝发出细微的嗡鸣。他盯着胎发丝的角度，用粉笔在地上划了条斜线，又补了个三角符号。
沈哑睁开了眼，左手贴地没动，右手佛珠转得飞快：“里面有东西在运转，恒温，低噪，像是服务器机房。”
我低头看手腕，系统界面一片漆黑，连个提示都没有。这种沉默比警报更吓人——说明来的东西不在它的数据库里。
“门是谁开的？”我问。
没人回答。
但我知道问题错了。重点不是谁开的，而是为什么偏偏这时候开？我们刚把“时空修复”练到第七段，刚接通城市光纤残波，刚……看见信。
没错，信。
就躺在粉笔圈外，离我脚尖不到三十公分。纸是那种老档案室才有的厚黄纸，边角卷着毛边，像是从哪本旧册子里撕下来的。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字：
**“想要了解真正的真相，就来这里。”**
下面是一串地址：清源路78号，地下三层。
我蹲下身，没碰它，只是用指尖在离纸面两厘米的地方虚划一圈。系统终于有了反应——【未知信息载体，未检测到能量残留】。
“复古手法啊。”魏九走过来，嚼着口香糖，“不用网络，不走数据流，直接物理投递。这年头搞谍战片都嫌太土，可偏偏最防追踪。”
柯谨点头：“而且选的时间点太准了。胎发丝刚指向门缝，信就出现了。就像……有人在等我们完成训练。”
“或者等我们发现那扇门本来就不该开着。”沈哑站起身，走到铁门前，伸手摸了摸锈迹斑斑的铰链，“这里原本是封死的。焊口有重新熔过的痕迹，很新。”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突然想起什么。
转身拉开左裤兜，掏出那枚编号为“7”的铜钥匙。翻过来一看，背面刻着一串数字——78-3。
清源路78号，地下三层。
钥匙是我十八岁那年从床底铁箱里找到的，当时不知道什么意思，只觉得和其他六把不一样，刻痕更深，像是被人特意加重过。
现在看来，不是巧合。
“有人知道我的秘密。”我说，“不止知道，还知道怎么引我出门。”
魏九吹了声口哨：“你是说，这封信是冲你个人来的？”
“不。”柯谨摇头，“是冲‘系统’来的。地址对应的是初代警备学堂旧址，1978年就被炸毁了。官方记录显示，那里根本没有地下三层。”
“那就更奇怪了。”我皱眉，“既然不存在的地方，写出来干嘛？测试我们会不会信？”
“也许它存在。”沈哑忽然说，“只是不在现在的地图上。”
空气静了一瞬。
她说得对。在这个世界里，时间能折叠，记忆能移植，一栋楼多出一层地下室，算不上离谱。
“我去过清源路78号。”魏九耸肩，“去年查一个失踪案，现场是片废墟，杂草比人高。监控拍到有人半夜往里扔汽油桶，第二天就塌了。消防报告说是结构老化。”
“可如果底下真有东西呢？”柯谨用粉笔在信纸上画了个框，“比如，当年实验失败后，有人偷偷建了个避难所？或者……数据备份中心？”
我捏着信纸一角，轻轻抖了抖。纸很脆，但没有霉味，也不沾灰，像是最近才拿出来。
“最大的问题是。”我看着三人，“系统为什么不拦？按理说，这种级别的诱导信息，早该弹窗警告了。”
“除非。”魏九眯眼，“发信的人，权限比系统高。”
“或者。”柯谨低声接上，“他本身就是系统的一部分。”
话音落下，腕表突然震了一下，不是警报，也不是提示音，而是一种……节奏感很强的震动，像是心跳。
我抬手一看，屏幕亮了，浮现出一行字：
【任务更新：前往指定坐标】
没有解释，没有风险评估，甚至连个确认按钮都没有。就这么干巴巴地挂着。
“见鬼。”我冷笑，“它居然让我去？”
“不是让你去。”沈哑说，“是它也需要你去。”
我懂她的意思。系统虽然强大，但它受限于规则。而这个地址，可能超出了它的预设逻辑——所以它需要我亲自走一趟，带回新的变量。
“这明显是个局。”魏九摊手，“对方知道你的钥匙，知道我们的训练进度，还能绕过系统监控送信进来。这不是邀请，是钓鱼。”
“可如果我们不去呢？”柯谨反问，“错过的是不是就是唯一的真相入口？”
“真相？”我嗤笑一声，“我现在连自己是不是‘第一个陈默’都说不清。昨天我还以为在修复时空，结果沈哑说我是在跟过去的自己打架。谁知道这封信是不是另一个‘我’写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魏九盯着我，“躲着不动？等它自己消失？”
我没说话。
我知道他在激我。但他说得没错。逃避从来不是选项。自从十八岁收到那张医院截图开始，我就没得选了。
“我不是怕。”我慢慢站起来，“我是想知道，我们四个一起进去，能不能活着出来。”
“不能。”沈哑平静地说，“但我们可以让下一个‘我们’活得更久一点。”
这句话像块冰掉进水里，沉到底，没声响，却让整个空间都冷了几度。
我深吸一口气，把信折成小块，塞进衣领内侧。
“那就去。”我说，“但得按我们的节奏来。”
魏九咧嘴一笑：“总算听到点人话了。”
“先做三件事。”我竖起手指，“第一，魏九用传感器扫描整栋楼，看看有没有隐藏通道或能量节点；第二，柯谨用怀表测一遍时间流速，确认是否还有褶皱残留；第三，沈哑连一次城市光纤，找找有没有关于‘清源路78号’的异常数据包。”
“你现在挺会分工啊。”魏九一边拆腕部模块一边笑，“以前不都是自己莽上去再说？”
“上次莽的结果是差点被记忆反噬。”我揉了揉太阳穴，“我现在宁可慢点，也不想再听见《茉莉花》唱到一半变调。”
柯谨已经蹲在地上，打开怀表后盖，调整游丝张力。胎发丝缓缓落下，贴在齿轮轴心，像根休眠的蛇。
沈哑盘腿坐下，左手掌心朝上，神经接口微微发亮，像是通了电。
魏九闭上右眼，再睁开时，虹膜里多了层网格状光纹，开始缓慢旋转。
我靠墙站着，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电子表边缘。系统还在显示那个任务提示，一动不动。
外面走廊依旧安静，铁门也没再动。但我知道，从信出现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被推到了某个进程的起点。
十分钟过去。
魏九先开口：“东侧墙体有空腔，厚度约两米，内部结构复杂，不像自然形成。”
柯谨点头：“二层到三层之间的时间流速差0.6%，虽然不大，但持续存在。像是有人在底下开了个微型黑洞。”
沈哑睁开眼：“半小时前，有个加密数据包从地铁b口上传，目标Ip是空的，但路由跳转路径经过七个中继站，最后指向……清源路方向。”
我点点头。
证据链闭合了。
不是幻觉，不是陷阱，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入口。它藏在废墟之下，躲在时间褶皱里，等着我们主动踏入。
“准备好了吗？”我问。
魏九把最后一块口香糖塞进嘴里，咔吧咔吧嚼了两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会会这位‘神秘房东’。”
柯谨收起怀表，小心把胎发丝缠回轴心。
沈哑站起身，佛珠轻响，左手接口还冒着一丝热气。
我最后看了眼腕表，任务提示依然挂着。
没有倒计时，没有警告，只有那句话静静浮在那里：
**前往指定坐标**
我抬脚往前走了两步，停在房间中央。
“走可以。”我说，“但记住——一旦我发现这地方跟‘钟楼’有关联，立刻撤。”
没人反对。
四个人站在原地，谁也没动。
但我们都知道，这一趟，非去不可。
我的手伸向门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