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林晚秋撞出门的瞬间，脑子还没缓过劲来。
那扇刻着“记忆真相”的门没吞我，反倒把我甩进了警校教务处的办公室。头顶日光灯嗡嗡响，墙上的挂钟指针停在十点十七分，和电子表显示的时间一致——2025年4月11日，上午，现实世界。
可这不对劲。
我明明刚从137秒折叠的隧道里爬出来，血还沾在指尖，林晚秋的体温也还没回暖。门缝下的血线一路延伸到我鞋底，像条活的引路绳。系统没播报，也没弹窗，但它在抖，电子表震得像是揣了台迷你电钻。
我低头看她脖颈，彼岸花的纹路已经熄了，但皮肤底下有层极淡的绿光在游动，像被按了暂停键的信号波。
办公室门“咔哒”一声锁上。
教务主任坐我对面，脸挺熟，姓王，常年负责学生纪律。他把一叠照片摔桌上，动作标准得像排练过八百遍。
“陈默，你还有脸回来？”
我没接话，目光扫过照片——图书馆密室，昏红灯光，我和林晚秋跪在某种符号阵中央，手拉手，头低着，背景墙上画满了扭曲的几何图形。时间戳打在右下角：昨日23:47。
正是我进入隧道的那一刻。
问题是，那时候的我，根本不在校园。
我伸手摸桌角，指尖的血蹭上去，留下一道暗红印子。纸张没吸血，边缘还泛着轻微锯齿，像是打印时分辨率调低了故意做的假。我启动“微表情透视”，盯着王主任。
他呼吸平稳，瞳孔无震颤，说话时嘴角肌肉自然抽动——正常得过分了。但耳后发际线那儿，有绿豆大小的一点绿光，一闪一灭，频率和林晚秋皮下游动的光波一致。
被寄生了。
我收回手，故意把血抹在裤子上，装作慌乱：“这图哪来的？我昨晚根本没进图书馆。”
“监控拍的。”他推过平板，画面循环播放那场“仪式”，角度固定，光线恒定，连影子都没变过位置。
假的。
真正的监控会有噪点，有帧率波动，尤其是地下三层那种老线路。这视频干净得像AI生成的宣传片。
我正想开口，门被推开。
赵培生走了进来。
雨天，胶鞋，手里端着个玻璃鱼缸。里面一条荧光蓝的金鱼慢悠悠转圈，鳞片闪着数据流似的光。他把缸放窗台，水没洒一滴，鞋底也没发出踩水的“啪嗒”声。
“哟，赶上戏肉了。”他笑，声音像从收音机里放出来的，“陈默，你涉嫌组织非法集会、传播危险思想，证据确凿。”
我盯着那鱼。
它突然停住，瞳孔缩成一条竖线，全身由蓝转黑，像被泼了墨。紧接着，“砰”一声，鱼缸炸了，玻璃碎片溅了一地，水顺着地板缝往我这边流。
电子表瞬间变红，无声弹出提示：【认知黑洞加载中，倒计时23秒】
来了。
23秒，他的招牌技能，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彻底丢失自我认知，连名字都记不住。上学期有个学生考前焦虑，找他聊完天，第二天连自己专业都忘了，跑去美术系交素描作业。
但现在，这招不是冲我一个人来的。
我猛地抬头看窗外。
操场上，一群学生正列队跑操，动作整齐划一，像被同一根线提着的木偶。他们的脸我看不清，但所有人的眼球，都在泛绿。
和王主任耳后的光一样。
孢子在借我当锚点，往全校扩散。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炸开的瞬间，哼出《茉莉花》第一句。不是为了对抗，是为了测试——这旋律是我唯一确认没被污染的记忆。每次危机，我都会不自觉哼它，连我妈临终那晚，我也哼过。
音节出口，电子表震动加剧，魏九留下的0.7秒数据包突然激活，系统界面一闪，【逻辑链强化】短暂恢复。
线索自动拼接：
赵培生的金鱼是触发器，但不是源头。
真正的控制信号来自监控系统。
他养鱼，是为了同步全校摄像头的帧率，制造认知共振场。
而我，是被“记忆真相”门投放进这个伪造现实的唯一变量，用来激活污染程序。
操。
我根本没逃出系统陷阱，只是从一个局，进了另一个更大的局。
“你装什么镇定？”赵培生弯腰捡玻璃渣，动作慢得像在拍广告，“你以为你破了几个案子，就能碰清源计划的边？你连自己是不是‘真’的都搞不清吧？”
我没理他，低头看林晚秋。
她睫毛颤了颤，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别……信……门后的……”
话没说完，人又昏过去。
但我听懂了。
那扇门后的声音说“选错了，我们都会消失”，不是警告我别选，而是提醒我——**门本身就在骗人**。
它没给我真相，也没终结系统，而是把我扔回一个被精心伪造的“现实”，让我在众目睽睽下被定罪、被抹除。
赵培生就是执行者。
我慢慢站起身，把林晚秋轻轻放在沙发上，顺手把她手腕塞进校服袖子里，遮住彼岸花印记。
“你说我搞非法集会？”我看着王主任，“那你告诉我，仪式上我们念的咒语是什么？”
他一愣。
“背不出来？”我逼近一步，“那我们手拉手时唱的歌呢？是《国际歌》还是《茉莉花》？”
他张嘴，却发不出音。
假的。他根本没看过完整视频，只是被植入了“你有罪”的认知。
我转向赵培生：“你金鱼炸了，技能该放了吧？别告诉我你还得等三秒。”
他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电子表倒计时：18秒。
我忽然笑了：“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我破案，系统都奖励能力吗？”
他眯眼。
“因为它怕我。”我抬起左手，电子表对准他，“怕我用逻辑，把它的谎言一层层剥开。”
话音落，我猛地拍下表盘，强制调用“痕迹回溯”——目标：这间办公室过去24小时影像。
空气没变，灯没闪，什么异象都没有。
但我知道，它启动了。
下一秒，我眼前浮现出半透明画面：赵培生昨夜十一点溜进办公室，用U盘接入监控主机，插口闪着绿光。他打开一段视频，正是我现在看到的“仪式”录像，然后点击“全局推送”，所有教室、走廊、宿舍的屏幕同时加载该画面。
他还顺手改了教务系统的登录日志，把我的Ip地址塞进访问记录。
典型的认知污染三件套：**伪造证据、植入记忆、篡改时间线**。
我关掉回溯，盯着他：“你连演都不演全套，就敢上岗？”
赵培生脸色变了。
他抬手，指向我：“执行清除程序。”
王主任猛地站起，伸手抓我。
我侧身躲开，顺手抄起沙发上的靠枕砸他脸上，趁他踉跄，一把拽过平板，快速点进监控后台。果然，所有摄像头都在循环播放同一段视频，真实画面被覆盖。
我找到主控Ip，复制地址，塞进电子表。
系统提示：【检测到异常数据流，是否反向追踪？】
我按了“是”。
三秒后，表盘震动，坐标锁定——**教务处b区服务器机房，3号终端**。
就是那台常年没人碰的老服务器，据说还跑着98年的学籍系统。
“你疯了？”赵培生冲过来，“你知道那台机子连着什么吗？”
“连着你的饭碗吧？”我冷笑，抱起林晚秋就往门口走。
王主任又扑上来，我抬腿顶他膝盖窝，他跪地，我顺势用校服带缠住他手腕，绕桌脚一圈，打了个死结。
赵培生没追，站在原地，盯着那摊碎玻璃。
金鱼已经死了，身体漆黑，像块烧焦的电路板。
“23秒到了。”他忽然说。
我顿住。
电子表红光熄灭，恢复正常。
可我没觉得记忆模糊，也没丢失自我认知。
我反而更清醒了。
“你失败了。”我说。
“不。”他抬头，嘴角竟扬起一丝笑，“我没失败。我只是……启动了前奏。”
窗外，操场上的学生突然停下动作。
齐刷刷抬头，看向办公室的方向。
所有人的眼睛，全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