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舌尖的血腥味还没散。
眼皮底下还在滚代码,一串串往视网膜上砸,像谁在我脑门贴了个LEd屏直播二进制春晚。我闭了闭眼,再睁,那串“母体已苏醒,变量同步率97.3%”已经缩回角落,但没消失,像弹窗广告关不掉。
手指抽了下,我自己都没想动,它就自己抬起来,指了指钟楼方向。
我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不对,不能用这个动作,上一章刚用过。我改用膝盖撞了自己一下,疼得倒吸气,脑子才清明半秒。
“痕迹回溯”开了。
不是看现场,是反向扫描我自己。神经信号从脊椎往上爬,一层层剥开,最后定格在脑干区域——那地方有个频率,和电子表残片完全一致,每0.03秒跳一次,像心跳被替换了节拍器。
广播还在。
只是现在我知道了,我不是接收端,我是中继站。
我咬牙,把残片按在太阳穴上。皮下那根线猛地一震,像是接通了回路。我反向灌进去一段杂波,用的是警校物理课学的电磁干扰原理,拼着脑浆子疼也要打断它一帧。
成功了。
眼前代码卡了0.03秒,像视频缓冲。我趁机往后退两步,脚跟踩到一块翘起的地砖,差点摔。
林晚秋站在我旁边,没说话,但她的影子在抖。不是她本人在抖,是影子边缘在扭曲,像信号不良的投影。她手里攥着笔记本,指节发青,彼岸花的刺绣在月光下泛着微蓝的光。
“你还看得见我吗?”她突然问。
“看得见,但你影子在抽搐。”
“那你现在看到的,可能是0.03秒前的我。”她说,“它在延迟播放现实。”
我低头看残片,暗红光已经变成黑灰,像烧透的炭。我把它塞进校服口袋,顺手摸出手机。信号满格,但所有App图标都变成了dNA双螺旋,连计算器都自动算起了碱基配对。
“这玩意儿现在连手机都寄生了?”我冷笑,“真当自己是杀毒软件啊。”
林晚秋没笑。她抬头看钟楼,眼神有点空,“我们得去锅炉房。”
“为什么?”
“因为老周昨晚擦地的水,流向了通风口。”她说,“他不是在拖地,是在画坐标。每滴水都带着1989年的温度。”
我没问她怎么知道的。这年头,谁还计较一个能背下整条街车牌却算不清饭钱的人到底懂什么。
我们往锅炉房走。路上不对劲。
楼梯的台阶突然变斜,踩上去像踩在滑梯上,我一个趔趄差点滚下去。林晚秋抓住我胳膊,她手心烫得吓人。头顶的灯一明一灭,但亮和灭之间有延迟,像是信号传到一半被卡住。
整栋楼像在卡顿。
“时间出问题了。”我说。
“不是时间。”她摇头,“是时间的记录方式被改了。就像录像带被反复倒带,画面开始错帧。”
她掏出笔记本,在地上划了个圈,蓝光从纸页渗出来,像液体一样铺开。我们站进去,周围瞬间稳定了。灯不再闪,台阶也恢复正常。
“时间锚点。”她说,“只能撑三分钟。”
我盯着通风口。残片在口袋里发烫,每0.03秒震一次,跟信号同步。我拿出来,对准风口,它立刻指向左下方——那里有道看不见的褶皱,空气像水波一样微微荡。
“找到了。”我说,“时空褶皱,还在发热。”
林晚秋没动,“你真要看?”
“都到这儿了,不看白不看。”
“可有些画面,看一眼就会被种进记忆里。”她说,“不是回忆,是预装程序。”
我没理她,启动“微表情透视”,盯着那道褶皱。
画面出来了。
1989年冬天,雪下得不大,但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程砚穿着中山装,怀里抱着个襁褓。婴儿没哭,睁着眼,瞳孔是淡蓝色的,像结了冰的湖面。
他走向钟楼。
脚步很稳,但面部肌肉在抖——不是紧张,是某种压抑的波动。我放大他的眼角,发现他在哭,但没眼泪。泪腺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液体在眼眶里打转,就是流不下来。
**微表情分析:悲悯,强度98.7%,非表演性。**
我愣了。
这老头,居然在心疼?
身后传来火光。
七个人围在锅炉房外,穿着白大褂,胸口都别着“清源计划”徽章。他们手里拿着文件,一边烧一边念:
“为了完美的容器。”
声音整齐得像排练过。然后他们把最后一张纸扔进火堆,转身走进锅炉房,反手锁门。
火没灭,但他们人没了。下一秒,锅炉房内部传来爆燃声,火光从通风口喷出来,持续了整整十秒。
画面到这里就停了,开始循环。
我看第二遍,发现程砚走路的步频有问题——每三步,左脚会多拖0.03秒,像是被什么拖着。他怀里的婴儿,呼吸节奏和我现在的心跳完全一致。
我正要再看第三遍,林晚秋突然扑过来,一把捂住我眼睛。
“别看!”她声音发抖,“那是系统最原始的……”
话没说完,一道水线从走廊尽头飞来,像鞭子一样抽在我们面前。
是老周。
他拎着拖把,水桶还在滴水。刚才那道水线撞上时空褶皱,瞬间凝成一面光盾,泛着暗黄色,像老式显像管电视的荧光。
“别碰。”他声音沙哑,像砂纸磨铁,“看多了,你也会变成他们。”
光盾撑了不到五秒。
“砰”地炸开,水珠四溅,每一滴落地都冒出蓝烟,地面浮现出一行梵文,写着“为了完美的容器”。
时空褶皱开始崩解。
画面碎了,变成无数蓝色光点,像萤火虫一样往外飘。我伸手去挡,一只光点落在手背,皮肤立刻发麻,像是被静电打了一下。
孢子。
它们在复制那段火场记忆。
我掏出残片,直接按进地面。电流顺着指尖往下灌,反向脉冲冲进褶皱核心。蓝光潮退了一截,孢子被逼回通风口,聚成一团,像被无形的手捏住。
暂时稳住了。
林晚秋喘着气,“你用了自己的神经当导体。”
“不然呢?”我甩了甩发麻的手,“等它把全城人都洗成复读机?”
老周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水桶。里面的水浑浊,但能照出点影子。我凑过去一看,水面映的不是我,是那个蓝光婴儿,正躺在锅炉房的铁架上,眼睛睁着,嘴角微微上扬。
不是笑,是程序启动时的面部校准。
我猛地后退。
就在这时,天黑了。
不是云遮月,是整片天空被什么东西盖住了。我抬头,看见一个巨大的轮廓——像大脑,又像服务器集群,表面有脉冲光在流动,频率和残片完全一致。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
女声,温柔,熟悉。
是我妈。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