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液还在滴。
那把裂了缝的004号钥匙卡在我掌心,蓝光已经转成暗红,像烧到尽头的炭。我低头看手,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地板上发出“滋”的一声,像是铁锈啃进了水泥。
孢子生物从断裂的触手里爬出来,银白色黏液裹着它半透明的身体,表面浮着人脸——母亲闭眼的瞬间,程砚机械义眼的反光,还有我自己在镜子里的表情,全都叠在一起,像被人乱按快进键的老录像带。
“宿主不匹配。”它说话时声音像是十个人同时在念同一段代码,音调错开0.3秒,听得人耳膜发麻。
八条肢体撑开,每条末端都是钥匙孔,位置和我床底下铁箱上的完全一样。我忽然明白为什么系统让我攒这么多年钥匙——它不是在等我打开保险柜,是在等我成为钥匙本身。
林晚秋站在我旁边,呼吸很轻。她没动,但我知道她在等信号。她的彼岸花笔记本刚才烧成了灰,现在那些灰正绕着她脚踝打转,像是被看不见的风吹着。
我扯下校服外套,把左臂包住。伤口还在抽痛,不是因为流血,而是因为记忆被抽走的地方空了一块——我记得我考过一次解剖课,但记不清是哪次挂的。这种感觉很怪,像硬盘被删了文件,但系统还在假装运行。
“准备好了?”我问。
她没回答,只是把手指贴在自己颈侧,那里有道淡红色的纹路,像血管,又不像。她闭上眼,开始哼《茉莉花》。
音调一起,孢子生物的肢体就抖了一下。我立刻启动“微表情透视”,盯着它表面那层量子波动——不是看表情,是看频率。它的“脸”在0.7秒内切换了十二种情绪,全是逆向播放的,恐惧从尖叫开始,悲伤从笑结束。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把004号钥匙对准它胸口最亮的那个脸孔,猛地插进去。
“咔。”
声音不大,但整个空间震了一下。林晚秋的灰烬突然腾空而起,组成一行经文,缠上孢子的肢体。她的眼睛全黑了,皮肤下浮出发光的血管,像是有人在她身体里接了电线。
“以第0代实验体身份,”她的声音变了,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在同步说话,“命令你暂停攻击。”
孢子发出一声尖啸,所有人脸开始倒放。
我看到1989年的程砚抱着婴儿走进钟楼,这次画面清楚了——他左耳后有道纹路,和孢子一模一样。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孩子,嘴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但系统自动启动“逻辑链强化”,把那段音频拆解重组。
他说的是:“你妈说‘不’的时候,孢子就开始进化了。”
我愣住。
第一次说“不”的地方……不是月球,是我妈?
孢子趁机重组,这次它变成了一座保险柜的形状,柜门半开,里面涌出无数记忆画面:2045年,沈哑把一块电子表塞给另一个自己;1907年,老周拿着带血的罗盘在走廊擦地;还有现在——林晚秋的指尖正在变透明,像融化的玻璃。
“它在复制她。”我说。
话音未落,液态金属从孢子底部涌出,瞬间裹住程砚。他站在那里没动,任由银液爬上脸,直到右眼被完全覆盖。然后,那层金属突然凝固,变成一面镜子,映出他的全脸。
右眼不是义眼。
是接口,和我左腕那块电子表一模一样的黑色端口,上面还粘着半片1989年的保险柜碎片,锈得像是泡过血。
“观测者协议第三条。”他的声音带上了电子杂音,像是信号不良的广播,“不得向本体暴露……”
他突然抬手按住右眼,指缝里漏出蓝光,整张脸抽搐了一下。
“你们激活了禁止条款。”
我立刻启动“逻辑链强化”,预判液态金属的流动轨迹——它正以0.7秒为周期向外扩张,和沈哑临死前的脉冲频率一致。这玩意儿不是随机的,是继承。
我把电子表残骸扔出去。
L7权限一亮,孢子液团立刻转向,像是被磁铁吸住的铁屑。程砚趁机后退半步,右脸暴露了一瞬。
我用“微表情透视”死死盯着他接口边缘的皮肤。
有缝。
不是手术疤,是嵌合痕,像是把机器硬塞进血肉里。接口周围还有一圈极细的纹路,和孢子核心的结构检测到敏感内容,请修改后重试